深吸一口气,汐美人迈步走进光华殿,李律正坐在回廊里喝茶,阳光洒在身旁的树枝上,便在身上落下了一片斑驳光影。
看着李律的身影,汐美人犹豫了许久,还是不敢上前,双腿如灌铅了那般,迈不开步伐。
李律是听到侍女禀报后,侧过身看到了汐美人,他把茶杯递给身后侍女,“来了怎么不说话?”
“嫔嫔妾没敢打扰陛下。”以为李律在责备她,汐美人低垂着头,声音中都带了颤音,声若蚊蝇,隔得稍远些的李律,险些没听到。
李律抬手挑起了汐美人的下巴,在汐美人双眸中看到惊恐神色时,不由得微微皱眉。他目光微转,瞥到了汐美人身后的瑶儿,瑶儿眼中不仅毫无怜惜之情,甚至还隐隐带着责备,他也就大抵明白了。
这位郡王孙女在王府中应该是不受宠爱的,一个贴身侍女都妄想着爬到主子头上,他从小见多了那些趋炎附势之人,心中冷笑一声。
感觉到汐美人身体在颤抖,李律抬眼看向瑶儿,“你就在外面等着,不用进去服侍。”
进了内殿,李律坐在矮榻上,见汐美人还是低着头,动作僵硬,“这里没这么多规矩,不必如此拘谨。”
“是。”汐美人声音很轻,指尖用力掐了一下,在手心留下红色印记。在光华殿里,她反倒觉得更紧张了,大气都不敢喘。
李律无奈地摇了摇头,他从不严苛对待自己的嫔妃,甚至还会多几分宽容。他自然看出了汐美人的惧怕,也大致明白了郡公府上的那些事,汐美人来光华殿不过一盏茶的时间,若是现在回去,瑶儿禀报到府上,又会引起不小的事端。
这说到底,是郡公府上的家务事,他不该过多的干涉。
前两日辰贵妃过来时,留下了古琴,李律目光停留在古琴上,“你会弹琴吗?”
“会。”汐美人一改往常的怯懦,回答得干脆利落,她走到古琴边坐下,双手抚上琴弦,眼中有了光彩。古琴是她唯一不肯向祖母妥协的,伴着她在王府中度过寂寥的日日夜夜。
余音袅袅的琴声飘进李律的耳中,此刻汐美人脸上的生动表情,终于有了十几岁少女该有的灵动模样。
晚膳前李律让汐美人回了青盐宫,与其放不开吃的拘谨,不如让她回自己的寝宫。看着汐美人瘦弱的背影,李律唤来在青盐宫服侍的侍女,似是随口一问:“朕见汐美人总是愁眉不展,你可知为何?”
侍女一听,慌忙跪下回道:“奴婢尽心侍奉汐美人,不敢有怠慢。”见李律面色阴沉,她咬了咬牙,伏在地上,哆哆嗦嗦地开口道,“只是奴婢常见瑶儿私下与美人说些什么,每次美人的脸色都很难看。瑶儿是美人的贴身侍女,我们都听令与她,不敢反抗。”
“朕知道了。”李律指尖轻叩桌面,发出有节奏的声响,他脑中闪现出瑶儿的冰冷眼神,思索片刻,“去选张质量上乘的古琴,送去青盐宫。”
今日午后时分,璇昭仪在流霞宫中梳妆打扮,方才月昭容派人过来,邀请她去葭月宫品茶赏花,璇昭仪毫不犹豫地便答应了。如今皇后辰贵妃竹妃三人,不是怀有子嗣就是受到恩宠,她想起了先前月昭容的话,不管这个姐妹情分能有多少真心,目前也只能先和月昭容交好。
璇昭仪打扮得很是华贵,她心里是有一股子傲气在的,自是不愿被月昭容比下去。她坐在铜镜前仔细地端详着,殿内侍女全都跪在身后,每次她不高兴了,就会拿侍女们出气,罚跪已经是手下留情了。
侍女去库房,找来了先前月昭容送的团扇,跪着递给了璇昭仪,衣袖向下滑落,露出了手臂上淤青伤痕。璇昭仪瞥了一眼,拿过团扇随意地扇了几下,起身去了葭月宫。
城外集市午时结束,舒青漓口中咬着烧饼,准备绕过长安街回宫。集市上有许多对他来说新奇之物,小时候家里穷,如今过了玩闹的年纪,不过看看罢了。
周围的百姓们手里,提着大包小包采买的物品,外面的东西不能随意带入宫中,舒青漓不免有些遗憾。路过卖手工小商品的摊子时,他停住了脚步,拿起了一个同心结,是用锦带编成的连环回文样式,付了银子后,他把同心结藏在了衣襟里。
就在舒青漓转身时,看到了两个熟悉的背影,他盯着背影略加思索,并未做停留,而是快步回了宫中。就近从北门入宫,回函杞轩必定要经过流霞宫,当他路过流霞宫时,恰好与出来的璇昭仪碰了面。
舒青漓赶忙后退两步,恭敬行礼,“璇昭仪娘娘万福。”
璇昭仪冷哼一声,挑眉盯着舒青漓,往前走了一步,“你不在陛下身边,跑来这里干什么?难道又来召嫔妃去光华殿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