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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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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完顾将军便转身离开了,于子昀的性子与于将军太过相似,都喜欢把话憋在心中。该说的话说过了,剩下的就看于子昀如何理解了,他没必要此时就要一个态度。
望着顾将军的背影,于子昀叹了口气,记忆中父亲宽厚的臂膀,已然随着自己长大,单薄了许多。
把脚边的石子踢远,脑中不断重复着顾将军的话,于子昀同巡逻而至的士兵点头致意后,回了帐中。帐内其他士兵早已入梦乡,鼾声响起,似是有着呼应。
小心地搬了两把椅子放到帐外,他从箱子中取出笔墨信纸,这还是入军营时带去的。本想着抽空便习字,不可落下,每日操练累地躺下就睡,早已把此事搁置在了一旁。
在树荫下,席地而坐,将信纸放在椅子上,于子昀就着月光书写出心中的思念。
信纸一角被微风吹起,被随手从地上捡起的小石子压住,墨渍印上,满满一页。墨渍很快就干了,盛夏的夜晚,无风时让人燥热。
于子昀垂眸,把信纸仔细地叠整齐,放进了两个信封之中。一个信封上写了婵月二字,字很小的藏于角落中,仿佛心中不可言说的情愫。
眼看着到了后半夜,天色依旧是化不开的浓墨,于子昀把东西收好,各归其位。
轻手轻脚地躺下,他眼睛盯着一处,思绪不知又飘去了何方。不多时,于子昀呼吸平稳地睡着了,正如顾将军所说,放下了心中的思念,亦可让自己不必纠结。
天微亮,一阵马蹄声打破了黎明的宁静,骑马之人为郑宇,他拉着缰绳,停在军营守卫处。他此次前来,带来的是唐将军的书信。
顾倾允亲自出来迎接,事关国家大事,不敢怠慢。他同唐钦分属不同地区,而且之前相见的次数都是少之又少,更何况唐将军身旁的部下。
撕开信封抽出信纸,其中所说内容与昨日商谈之事相符,边疆路途遥远,竟是比他先一步知晓。话虽如此,既然郑宇来了,就说明战线或许比想象中拉的还要长。
想到这,顾倾允不禁又轻叹一声,这天下才太平了多久,便又有人坐不住了。
战争的残酷只有亲身经历过的人才会明白,踏上的或许就是有去无回的路,生死一念之间,活下来的又何尝不是九死一生。
顾倾允这个年纪的将士,都是从战火纷飞中挺过来的,剩下的都留在了曾经的岁月之中。一批批同样年少的孩子进来,带着理想抱负,循环往复。
“眼下事态平稳,唐将军的意思是,让于将军爱子回家探亲。”郑宇低声说道,看向在校场操练的于子昀,唐将军特意叮嘱一定要把此话带到。
顾倾允也顺着郑宇的视线看去,话中的含义他怎会不知。一旦开战,谁都无法预料事态的发展,刀剑无眼,连自己都无法保证可以全身而退。此时让于子昀回去,也是圆满他心中的念想,上战场的人万不可带着遗憾。
这或许也是顾倾允心中的执念,多少兄弟念叨地想做之事,都终究再没机会去完成。仿佛一个魔咒,心念愿望而来的人,只剩遗憾,心中无所期待,方可战无不胜。
他们这几个兄弟中,于将军年纪最长,曾带着他们出生入死,也护着他们周全。于子昀是于将军幼子,但凡有一点可能,他们都要拼尽全力护其安稳。
让士兵唤来于子昀,顾倾允把于子昀拉到一旁,“昨夜你说想家,下个月便回去探望吧,心中长了草,不除去岂能安心。”
“我”于子昀犹豫着刚要回答,一抬眼对上郑宇的目光,后面的话便卡在了口中。
将军府长大的孩子,对战争是极其敏感的,在于子昀记事起,母亲只在父亲回府时,才会笑得温柔,毫无顾虑。
就算顾将军不说,于子昀也能知道战争将至,乌云密布。先前亲王反叛便闹得血洗皇城,他在军营担惊受怕了许久,待传来景王称帝的消息,才松了口气,为国家可以安宁,也为心念之人可以安稳。
幼时父亲回家,都是待上两日便离开,而后就会有战争的消息传入皇城,这些旁人自不会告诉他一个孩子,可他什么都懂。
顾将军的安排他亦有所察觉,只是未再多问,点头答应了。
边疆夜晚,唐钦在城墙拐角处与一男子交谈,男子来过多次,已不陌生。两人面上的神情不算和善,也远不像先前般剑拔弩张,像是达成了某种协议的暂时合作。
夏季天总会亮得早一些,军营里的旗帜被风吹得晃动,一片云彩在空中飘移,挡住了天上的太阳,带来片刻凉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