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说规矩变了,把本来安排在上午的晨傅换到了下午?难怪他今日没有换上剑服,还陪着她在殿里腻歪了许久,要在往常,他早已到演武场去了。
也是,之前是夏日,午后闷热,不宜练武,如今到了八月中旬,再有暑气余热也散得差不多了,可以和下晌的文课交换,毕竟一日之计在于晨嘛。
杨世醒的回答却不是这个。
他先是翻了翻眼,道了一句:“我先前不是说,父皇为了与母后一道同心同德,也陪着她茹素忌口吗?”神情在无奈里透着郁闷。
然后道:“结果他的做法是把大部分的朝事甩给我,自己陪着母后去情深义重,让我前两日差点被奏折淹没,直到母后朝他发了脾气,把他赶回宣政殿,才让我解脱出来,重新进学。”
阮问颖听着他的话,心里又是好笑,又是感慨。
笑陛下对皇后的深情厚谊和对他的无情压榨,不愧是亲生父子,下起手来一点也不嫌硬。
叹陛下对他的信任与期望,古往今来,能放心让太子监国的帝王都没几个,更不要说皇子了。
当然,杨世醒的情况比较特殊,他只是在名义上被称为皇子,实际受到的教导和享有的待遇都与历朝历代的太子没什么不同,甚至还要超出许多。
比如现在位居东宫的那位所谓太子,就是什么也及不上他的。
阮问颖越发的确定,陛下会遵循祖制,在合适的时机传位退禅,把天下交予面前人。
他在她心里的分量由此又重了一分,使她对他的态度越发亲近,不再去想山黎的问题,转而莞起一个盈盈的笑,道:“那你现在是暂时停了武傅,准备先补好徐大人和裴大人的书学了?”
“没错,”他站起身,“你要跟我一起去听吗?”
“那算了。”她回绝道。徐茂渊还好,裴良信的课她一向是能避则避,而且他们方才还耳鬓厮磨,转脸就一本正经地去听讲课,总给她一种奇奇怪怪的感觉。
她随着他一道起身,向他告辞:“既然你要进学,那我就不打扰你了,改日再来拜访。”
“明日你就可以过来。”他道,“明天是徐茂渊的课。”
“……”不,其实她谁的课都不想听,好不容易结束了宜山夫人在上旬的讲学,下旬又有那么多的家事等着她去打理,怎么能把中旬的悠闲时日都浪费在进宫听讲课里,她还想多休息两天呢。
“表哥,你就饶了我吧。”她软语撒娇,“我在家里有好几名师傅,从早到晚、隔天换日地教导我,好不容易得了闲,过来找你一趟,你就让我清净一点吧,好不好?”
“从早到晚?隔天换日?”杨世醒挑起眉,“我怎么觉得你这话像在说我?你确定好不容易得闲的那个人是你,不是我?”
“自然是我。”阮问颖朝他甜甜一笑,“因为表哥你日理万机、素无暇晷,怎么可能有得闲的时候呢?今日是我自作主张地来叨扰你,才劳费你不得不抽出时辰来陪我的。”
许多时候,她虽然不能准确猜出他的心思,但说一些他喜欢听的话,还是很容易能办到的。
杨世醒果然在脸上浮现起点点笑意,配着他一袭霜白锦衣和垂幔里洒进的灿金日光,看起来格外丰神俊朗,令人心驰沉醉。
“你的那些师傅,教导你的不外乎是些诗书礼易、琴棋书画,正经讲东西的只有许山芙一人,且还及不上徐茂渊和裴良信他们两个,你真不要听?多少人想听还没这个机会呢。”
说话间,山黎已是又在外面禀报了一声:“殿下,小徐公子已经到了,正在殿外等候。”
“你瞧。”他语气松快地对她道,“这不就来了一个赶着听的?”
阮问颖:“……他是来晚了吧。”打量她不知道徐元光是谁的伴读呢。
杨世醒蹙眉沉吟:“好像是,原本应该更早一些的。”
又对她舒眉一展,道:“不过也不一定,我们两个不是一直在这里吗,也许是山黎为了不让他进来打扰,才把他拦在了外面。”
“不会的。”阮问颖矢口否认,“山黎不会这么做的。”
最重要的是,倘若徐元光真的被拦在了外面,那么即使山黎什么都没有说,他也什么都没见到、没听到,也一定能猜出主殿里头发生了什么事,甚至还会想得更糟。
因为“被阻拦在外”这个举动本身,就已经代表了一切。
也不存在徐元光猜不出来主殿里面有谁的可能,因为谷雨和小暑都被她遣到了外头去等候,他既然待在殿外,就一定会和她们相遇,然后知道她来了这里。
所以阮问颖坚定地拒绝这个猜想。
还加了一句:“就算她这么做了,也一定会在当时就过来禀报,不会拖到现在。”以作佐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