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问颖正在思索他二人话语的含义,冷不丁被他这么一问,愣了一下,才道:“听懂了些,但还有一点没听懂,也没有弄明白。”
杨世醒道:“哪里不明白?”
这就是让她提问的意思了。她也不推脱,直言道:“你们是想把长势好、稻穗饱满的株苗挑出来,等到来年再种下去,让稻子长得更好、结得更多吗?”
“听上去是个不错的法子,可是这样的法子又不是什么新鲜的想法,那些农家们难道没有想到过吗?需要你们……特意来做这事?”
闻言,杭自生看向杨世醒,在得到了后者的首肯之后道:“姑娘所言,的确是下官在命人做着的事情,但此仅为其一。这其二么……”
他稍稍顿了顿:“不知姑娘可曾听闻过南水无盐女一案?”
阮问颖自然听说过,虽然这案子发生的年代有些久远,早在先帝一朝、她出生之前,但因此案实在离奇,被改编成了多个故事在坊间广为流传,所以她并不陌生。
讲的是南水有一户人家,夫妻二人的品貌都是一绝,却生出了一个貌丑无盐的女儿。
不巧的是,妻子在怀胎之前曾遭山贼掳掠,虽然只隔了半日就被县令派人救了回来,但生下了如此一个女儿,难免会让他人生起一些想法。
丈夫由此想要休妻,其妻不从,言他若敢休离,便把他告上公堂。因此乃违律之举,不可以失贞为休妻之理,且她也并未失贞,孩子的的确确是他们的亲骨肉。
丈夫便退了一步,不休妻,只把婴孩丢弃,夫妻俩再养一个。妻子还是不肯,在多番争辩都无法让丈夫相信女儿是他亲生的之后,无奈步入公堂,希望县令能还她一个清白。
正所谓清官难断家务事,夫妻间的寻常矛盾他人尚不好多管,更何况是此等麻烦事体?
倘若是在从前,那还好办,滴血认亲便是,偏生百年前出了位神医,走南往北进行了数千次举试,破了这滴血认亲的法子。
道是父母兄弟姊妹等亲缘之间,确然血可相融,但素无往来的南北东西他人之间,也有十中三四的血可以相融,欲想明了亲缘关系,尚无确切之法,只能看长相模样来大致推定。
然而,令众人没有想到的是,就是这么一桩说不清也理不清的麻烦事情,县令受理了,接了诉状。
他命人将先前抓捕到的山贼从大牢里提出来,让丈夫抱着妻子生下的女儿与匪徒的长相一一对应,指出认为是婴孩父亲的人来。
丈夫指了三四个人,都是长相不好、乍一看与怀中婴儿有三分相似的,皆被县令的伶牙俐齿化解,什么“他乃吊梢眼,千金凤眸斜”、“此唇非彼唇”之类的话,说了一大通。
接着,县令又让画师画了夫妻二人的像,遮了一部分眉眼与婴孩的五官相较,最终得出结论,比起那帮山匪,婴儿的样貌更像夫妻。
只不过夫妻二人的眉眼自成一体,浓淡相宜,所以看起来舒适美观,而婴孩虽然继承了双亲的容貌,却是眉不对眼、鼻不对耳,看上去就貌若无盐了。
最后的结果,是县令拍板定案,婴儿为夫妻二人的亲生子,丈夫若要以此休妻,需将家财匀出三分,且签署和离书,不可予休书。
丈夫对这番说法将信将疑,勉强把孩子带回去养了。
然而家中老母对此纠缠不休,觉得儿媳不保贞节,诞下孽种,做主给儿子纳了一个妾,生下另外一名孙儿不说,还在一个午后将牙牙学语的女婴溺毙在了井里。
终致妻子疯狂,勒死婆母,剖开其腹,把那名妾生的孩子放入里面,丈夫循着婴孩哭声而来时,被血流成河的场景吓得直接晕厥了过去,醒来后如同痴呆小儿,只会咿咿呀呀,还认了妻子为母。
此事一时在当地传为怪谈,众人闻之皆悚,道那丈夫是被溺死的女儿回魂,附在了自己身上,原本和谐美满的幸福之家,因为一场山匪之劫就此化成了泡影。
之后的事情更是越传越怪,有说那丈夫在七日后去世的,也有说那夫妻俩一起死在了一场水灾里的,还有说那县令夜半得魂入梦、受了女婴感谢的,总之众说纷纭,没有一个定论。
故事很离奇,也很引人入胜,但阮问颖不知道这和稻苗有什么关系,微一颔首,有些迟疑地道:“此案有所耳闻,只是不知……它与这些稻苗有何相干?”
杭自生道:“姑娘既然知道此案,那想必也听闻过北海龙女案了。”
还别说,阮问颖真的听过。
与南水无盐女案相反,北海龙女案发生在北海的一户渔家,讲的是一对相貌粗犷的夫妻生下了一名肤白胜雪、眉眼精巧的婴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