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关杨世醒的安危,在没有万全的准备之前,她不能有任何贸然的行动。
这么想着,阮问颖就把这个问题咽回了腹中,转而换上一个略显不解的笑容,道:“那是因为我以为娘从很久之前就满意表哥了。娘不是总夸他体贴,说我任性,让我要多听他的话吗?然而听娘今日所言,却并非如此?”
安平长公主笑着点了点她的额头:“你啊,是真不明白还是假不明白?你表哥是什么身份?娘能对外说他不好,让你别听他的话吗?”
“身份”二字挑动了阮问颖的心弦,她若无其事道:“可是娘在私底下的时候,也对女儿说过要多听表哥的话,不要违逆他的意思。”
“那还不是因为娘清楚你表哥的性子,怕你一不小心惹了他,给自己招来麻烦?”安平长公主道,“再说了,你当真有听娘的叮嘱,乖乖听你表哥的话吗?”
“自然当真。”阮问颖道,“女儿一直都知晓分寸。”虽然在和杨世醒相处时,她总会不知不觉地把这份分寸失掉,但知晓是从始至终都知晓的。
“知晓分寸还闹嚷着要退亲,让人家纡尊降贵地来找你赔礼道歉?”对方含笑睨了她一眼,“要不是你实打实地用了一个月的粗茶淡饭,娘还以为你是故意在使手段呢,让人家对你着紧一二。”
她讶然:“怎么会?”
“娘知道你不会。”安平长公主徐徐缓缓道,“但你可以学着会一点。这世间的一切待人接物,无外乎张弛有度四个字,你顺着他便是张,逆着他便是弛,如此循环交替,方可把他切实掌握在手心里。”
阮问颖也明白这个道理,她打理府中诸事、管理手底下的侍女时就是这么做的,但她不愿意这么对杨世醒。
她在这份感情上的初衷已然不够纯粹,好不容易才与他坦然相对,表述真情,万万不能让它再度沾染上预谋心计。
而且她也对付不了杨世醒,对方的手腕比她要高明得多,她那点伎俩在他面前完全不够看的,她是想不开才会去自找苦吃。
阮问颖垂眸摆出一副受教的模样,道:“女儿知道,但是女儿要的是表哥的一颗真心,不想把他掌握在手心里。”
“掌握在手心里的真心就不是真心了吗?”安平长公主像是早就料到了她会这么回答,摇头轻笑,“你呀,还是太傻,太单纯,不知晓这世间人心险恶。”
好在她的母亲没有逼着她一定要这么做:“不过你若不愿,那就算了,左右你那表哥对你是一片真情,不需要你如此行事。”
“而且你之前闹着要退亲也算是无心插柳,对他张弛了一回,往后只要你不再犯糊涂,定能与他和和美美,成就良缘。”
阮问颖却并没有把她的后半段话听进去,而是在心底默念着她前半段话中提到的四个字。
人心险恶。
什么样的人心才算是险恶呢?
为了确保家族的百年富贵,逼迫自己的女儿嫁给不喜欢的男子,算人心险恶吗?
偷梁换柱、混淆皇室血统,把一个无辜的婴孩牵扯其中,算人心险恶吗?
教导什么也不懂的孩子去刻意地讨好亲近他人,以此来得到人人称羡的自幼情分,算人心险恶吗?
又或者是像她这样,明知皇嗣问题至关重要,却为了心仪之人而不顾亲人的安危,对长安殿一事闭口不言,才算是人心险恶?
阮问颖不愿意再想下去。
她把话题拉回正轨:“所以,娘从前没有对表哥放过心?”
“也不算是。”安平长公主没有察觉到她的心绪,“娘以前只觉得你表哥身份尊贵,能给你天底下最好的一门亲事,你嫁给他是上上之选。”
“可在别的地方,娘并不觉得他与其余世家公子有什么分别,倘若换了别人是六皇子,娘也依然会觉得那人是你的良配,支持你嫁给他。”
“直到昨日,他为了你的事来向娘讨公道,明明对你被禁足心怀不满,却依然对娘维持着恭敬守礼,在方方面面都考虑到了你的感受。这般的行为举止,才得到了娘的认可,觉得他是你的良人。”
阮问颖听得心生好奇,想知道杨世醒昨天到底做了什么,才能得到她的母亲如此之高的评价,还是在后者知道他真实身份的前提下。
但她不好意思把这话问出口,只能把它暂时压在心底,等之后进宫去询问另外一位当事人。
安平长公主还在继续说着,伸手抚上她的脸庞,含笑絮语。
“娘以前虽然知道他待你很好,但并不觉得这有什么值得称道的。娘的颖丫头如此之佳,不仅聪明乖巧,而且惹人爱怜,是天底下顶顶好的姑娘,无论换了谁都该待你好,把你捧在手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