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她的大哥还好,聪明人之间的交谈从来不用把话说尽,点到即止便行。
可是她的二哥……就只能用打破砂锅问到底来形容了,能够忍着不在侍女面前开口已经是他能达到的最大极限。
果然,在三两句压抑着激动情绪的寒暄之后,阮子望直接屏退了谷雨小暑二人,又示意她把山黎和淡松也打发走,开始兄妹间真正的谈话。
“小妹,这些天在你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他的第一句话就是这个。
然后是接连不断的念叨:“外头传得风言风语,说什么的都有,不少人专门过来向我打听消息。连你嫂子娘家那边也送了信,旁敲侧击地询问情况,让我险些没能瞒过祖母。”
阮问颖决定先不回答,等探听清楚他手里掌握的消息后再做思量:“外头都传什么了?”
“什么都有。”他道,“有说你发现了徐家谋逆计划的,也有说你在别庄里遭到了歹徒命悬一线的,还有说……”
他皱皱眉,将此略过不提,想来不是什么好话。“总之众说纷纭,完全没个准话。六殿下还软禁了太子与高密王,搞得长安城里人心惶惶,生怕要变天。”
“软禁?”阮问颖道,“外头是这么说的吗?大家都这么认为?”
阮子望理所当然地应了一声:“是啊,就是这么说的。怎么,难道传言有误,六殿下并没有把他们软禁起来?”
“只是传言?”
“当然只是传言,涉及天家皇室,谁敢说证据确凿?”他道,“不过传得很真就是了,说得有鼻子有眼的,让我都怀疑他们是不是在现场旁观了全程,连说书先生也甘拜下风。”
正经中带着一丝诙谐的话语让阮问颖忍俊不禁,久违地感受到了与亲人相处的轻松愉悦。
“二哥,你说话可悠着点,这里是六皇子的含凉殿,不是我们家的国公府,当心隔墙有耳。”她抿嘴笑着打趣。
对方丝毫不惧:“怕什么,我又没说他的坏话。且他若是时时刻刻派人盯着你,把你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语收集起来,我才要感到担心呢。”
这话说得着实有些大胆,饶是一向知他习性的阮问颖也颇为无奈,劝道:“你还是收着点吧。六殿下自是不会派人盯着我,可万一要是他自己过来呢?听见你刚才那番话,他会怎么想?”
阮子望依然不惧:“他会怎么想我不知道,反正我就是这么想他的。”
“也真是奇了怪了,前几年我在长安时和他打过几回交道,那时的他虽然有几分故作老成,但也不失喜人之处,怎么长大成人后变得这么讨人厌了?”
他朝她大吐苦水:“前两回我进宫求见,一点没想过他会拒绝,好歹我也是他现在的表哥、将来的小舅子,进宫的理由还很合乎情理,只是想见见你,知道你好不好、平不平安。”
“可他却接连两回拒绝了我的求见,好不容易允我进了宫,也不肯让我看一看你的情况,尽拿些推诿之辞敷衍我,语气还很高高在上,不给我半点情面。”
阮问颖能理解他的不满,毕竟杨世醒有时就是这么令人生恨,但她还是有些纳闷:“他小时候很平易近人么?不一直都是这副傲然视人的脾性?”包括她也没少受过他的奚落,只是程度轻了点而已。
“是啊。”阮子望睁圆眼,“所以我一点也想不通,小妹,你怎么会喜欢他?以我们阮家的声势和你的品貌学识,要找什么样的夫婿没有?凭什么非要选择他?难道就因为他是陛下的嫡子?”
这话阮问颖自然不会接,即使她当初就是因为这点才亲近杨世醒的,也不可能傻到真的在兄长跟前承认。
她莞尔笑道:“二哥,你这是心怀偏见。六殿下身份尊贵不假,可他本身也十分超然卓越,在同辈人中出类拔萃,属佼佼者。我自然会喜欢他。”
阮子望从鼻腔里哼出一声气,古里古怪道:“是啊,是很超然卓越,超然卓越到让你有家不能归,要在这深宫禁苑里待上十天半个月,连亲人的面也见不着。”
“我朝以律治天下,就是被关在大牢里的犯人都能有探视的机会,可你呢?你有什么?他的金屋藏娇?”
阮问颖微红了脸,为他的含沙射影,也为她和杨世醒在这些天里的相处情态,的确是有那么几分金屋藏娇的意味在里头。
“二哥,”她决定转移话题,软语撒娇,“你今日特地过来见我,就是为了对我说这些吗?怎么说我们也有数日不曾相见,你好歹也过问一下我的情况,关心关心我。”
幸而,她的仲兄除了在排兵布阵方面比较老道,其余地方都没什么心眼,很容易被她带偏了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