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你——你却先向我赔了罪,我真是……真是——”越发觉得自己心机险恶,利用兄长的信任进行欺骗,是个卑鄙小人。
简直让人羞愧。
阮子望不知晓阮问颖心中所想,听闻她话中不像是要兴师问罪的模样,便带着一点希冀地抬起了头,然后就被她含泪的面容慌乱了心神,手足无措地想要给她拭泪。
“小妹?你怎么哭了?是我哪里说得不好吗?还是我那日的行径实在混账,你不肯原谅我?那、那你不原谅也可以,你别哭啊——”
“我没有哭。”阮问颖低下头,飞快地眨眨眼把泪意逼退,“我只是觉得——有些好笑,原本不是一桩多严肃的事,我和你却各自为此辗转难眠,实在……很有些好笑。”
赵筠如在一旁看着两人的举止,适时笑着插话进来:“是啊,我也是这么跟你二哥说的。我告诉他,虽然他的行为的确很是不妥,可你们兄妹一向情深,你怎么可能会真的生恼?”
“他偏不信,觉得自己犯下了大错,成天愁眉苦脸地唉声叹气。祖母罚他去跪祠堂一夜,他能把自己罚上跪两夜,听见你回府的消息也是紧张得脸色发白,差点连话都不会说。”
“现在可好,你们兄妹把话说开,他终于不用再自己吓唬自己了。”
很合情妥帖的一番圆场话,按照常理发展,兄妹俩接下来便该尽释前嫌,重归于好。
可不知是不是阮问颖的错觉,赵筠如的真意似乎并不在于弥合他们兄妹二人,而在于点出大长公主祠堂罚跪之举。
正好她也不想继续纠缠那日的事,要不然她真怕自己会被心头的愧疚压垮,顺势询问出声:“祖母当真罚二哥去祠堂跪了一夜?”
赵筠如唇角含笑,款款说话:“祖母爱惜晚辈,自然不会当真罚跪,但话是必须要放出来的,不然六殿下那里不好交代。”
“只恨你二哥是个木头脑袋,长辈说要罚跪,他就真的去跪,并且想跪上两天两夜,若非我动了胎气,不得不唤他回来,怕是他能一直跪到妹妹回府。”
阮问颖闻言心中一跳,正欲张口,阮子望就在一旁嘟囔开了:“我做错了事,受罚是应该的,祖母又发了话下来,我岂能不跪?”
“倒是你,仗着怀有身孕就闹娇小姐脾气,非要我在旁边相陪,连祖母之罚也不肯让我受完,当真不怕被人挑理。”
“今日也是,我奉祖母之命候在院中,本欲将当日之事彻底了结,以免埋下隐患。你却忽然让人来说什么腹中酸痛,唬得我连祖母之命都不顾了,急忙赶来看你。”
“结果却发现你在房里安安闲闲地待着,问你有哪里不适也不说,我要再回院子里去你又不肯。你说你是不是任性?万一六皇子召见,却发现我不在院中,岂不又生了麻烦?”
赵筠如一声冷笑:“不错,我是任性,没有你祖母那么有大局观,只想着让你一人周全,不顾念整个阮家。谁让我命不好呢,嫁给了你这么一个呆子,被人卖了还替人数钱!”
阮子望睁大眼:“这话从何而来?我不是跟你说过吗,祖母只是面上不讲情面,心里还是向着我们的,没有真的要我在祠堂里跪上一夜。”
“且依你推断之言,祖母是算准了六皇子不会让我进去请罪,才故意让我做出那么一番姿态。我不过是在院子里晒一会儿太阳,你何必如此生气?”
他这话不说还好,一说赵筠如就彻底沉了脸,隐去最后一点笑意,真真切切地露出了生气的模样。
“我何必如此生气?我还不是被你给气的!你祖母想得是周全,只稍费点口舌就能把阮家不敬尊主的帽子摘去,讨好六殿下。可她何曾有想过你?”
“纵使你什么事也不做,只在院子里待上一会儿,满府的人也依然会传遍你的流言,说你得罪了六殿下,需得负荆请罪方可使殿下消气,你颜面何存?!”
阮子望皱眉:“就算是这样,他们也没有说错。我的确做错了事,不说这只是祖母的巧思计谋,便是当真要让我负荆请罪,又有何不可?男子汉大丈夫,错了自该承担。”
赵筠如气得脸都红了。
她提高声音:“所以说你蠢!六殿下那里有你妹妹兜着,岂会真的同你计较?而且人家是什么人,日理万机的,有那个时间和心思与你不满吗?说不定早就忘了这回事!”
“是你祖母不敢担一点风险,生怕此事牵连到她,影响她坐享清福,才忙不迭把你推出去!你以为她只在面上说说而不真的罚你是因为疼你?是因为她知道根本不用这样做!”
“口头上责备你,实际上不看顾着你如何行事,六殿下来了又把你推到台前,如此一番唱念做打,既给她增添不徇私情的好名声,也让你对她多生孝心,多好,多划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