仍有几分哑意,却不是纵情欢愉后的惫懒,而是戛然而止的空泛。
可这怪不了别人,刚刚……是她临而生怯,推开了他。
裴望初端着水盆和帕子,垂目走到茶榻旁。和谢及音相比,他已神态如常,气定神闲地将帕子浸水拧干,态度柔顺地朝谢及音伸出手,“要我帮您擦拭,还是您自己来?”
那覆着帕子的手骨节分明,如白玉雕琢,谢及音的目光落在他手上,刚平静几分的心绪又泛起了波澜。
刚刚就是这只手,自她颈间抚下,一路挑开她的裙带,掌心抚过之处,生出酥痒与灼热,勾起她身体里隐秘的渴望。
衣衫层层剥落,身体贴得更近,清冽如竹上雪、濯濯如柳间云的气息笼住她,营造出一方诱人沉溺的梦境,诱哄她放松戒备,交予身上人。
细碎的吻落在耳边,谢及音听见裴望初低缓的声音问道:“在这里,还是去床上?”
那时她有一瞬间的思绪迷茫,直到裴望初屈指侵入她最隐秘的地方,谢及音攀着他的十指收拢,眉心深深蹙起。
“抱歉……我轻一些。”
本就温柔的动作更加轻缓,然而那陌生的触感还是让谢及音十分紧张,她先是扶住檀木茶案的边缘,忍了又忍,最后仍将裴望初推开,扯过外袍披在身上,背对着他坐起来。
内室静悄悄的,后窗外,有两只喜鹊在叽叽喳喳地垒巢。
裴望初怔忡片刻,大概是看出了她的不情愿,默默背过身去,捡起落在地上的衣服。
谢及音听见他穿衣整冠的声音,玉带扣上时发出啪嗒一声脆响。
“殿下若是不想见我,我就不打扰您了。”
他的声音依然清润和煦,如春风轻拂,谢及音心头微微一动,“等等。”
裴望初的脚步在博古架旁顿住。
“我想洗脸……能帮我打盆热水来吗?”
裴望初在屏风外等热水,谢及音歪在茶榻上,双手捂着脸,心绪起伏不定地叹气。
说来有些荒诞,她与崔缙尚未圆房,对某些事,她只听年长女官教导过几句,事实上一点经验都没有。
她心中迷茫,忐忑,不知该怎样配合一个男人,是会疼还是……
倘她一无所知这件事被裴望初发觉,他心里说不定会可怜她,一个琴瑟不调、春闺寂寞的公主,怪不得会向太成帝讨要他,殷切地要将他留在身边。
谢及音不希望他这样想,不想让他临走之前还要可怜她一把,也不想毫无准备、如此仓促地成事。
屏风外响起轻叩声,裴望初端着铜盆走进来,将湿热的帕子呈上。他动作从容,神情平和如旧,看不出气恼与扫兴,仿佛他们刚刚并未险些成事,而只是寻常对坐品茶清谈。
谢及音心虚之余不免有些好奇,想试探他是否真的如面上这般平静,毫无芥蒂。她没有接那帕子,而是将手腕伸到他面前,示意他帮她擦拭。
裴望初动作微微一顿,而后将帕子覆上她的手背,细细擦过她的手掌与每一根指缝,又沿着她的手腕直到肘弯,最后帮她放下袖子,仔细理平衣上的褶皱。
裴望初将棉帕重新洗了一遍,问谢及音:“要我为您擦脸吗?”
谢及音仰面望着他,疑惑压过了尴尬,问道:“刚刚我出尔反尔,败了你的兴致,七郎难道不生气吗?”
柔软的帕子覆在脸上,在睫毛间氲出一层薄雾,裴望初的声音透过帕子落进耳朵里,“情之所至为欢,两心相悦为好,我求的是情投意合的欢好,若只为逞欲而强迫殿下,是禽兽之行,君子不为。”
情之所至,两心相悦……
谢及音心头微微一颤,似春风吹皱,荡起层层涟漪。
脸上变得湿润清爽,裴望初走到妆台前,取了一指润肤的花膏,在手背上揉开,捧起谢及音的脸,涂过她眼尾、双颊、下颌。
清淡的兰香在呼吸间逸散,谢及音握住裴望初的手腕,问他道:“原来巽之也讲君子之道,我曾以为你纵情不羁,并不在乎世俗的准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