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及姒神情温柔地垂下眼,长睫遮住了眼中的嘲讽。
十二月初,洛阳大雪,一夜北风过后,官道上一片苍茫。
来自西边的斥候在雪地里留下一串马蹄印,旋即又被飞雪覆盖。斥候带来了西边的战讯,待这场大雪一停,最多再有一旬,胡人的铁骑就能踏破洛阳城。
王铉已将大部分军队都迁出了洛阳,簪缨世家们也忙着搬回自己的郡望之地,如今这座王城里,剩下的都是手无寸铁的平民百姓。
“待这场大雪一停,殿下,你也该离开了。”
裴望初为谢及音披上一件狐裘,自身后拥住她,枕在她耳边道。
谢及音微微侧过脸去瞧着他,“你会跟我一起走吗?”
“去建康?”
“去哪里都可以。”
“殿下这样说,”裴望初低声叹息道,“仿佛是要同我私奔。”
谢及音道:“我想带洛阳的百姓一起走,并不多你一个。但你若是想回天授宫,我也不会拦着你。”
裴望初问她:“那殿下以后还想回洛阳吗?”
“待战事平息,胡人退去,自然还是要回来的。”
只是谢及音心里也清楚,洛阳不仅是大魏王城,更是兵家必争的要地,胡人占领了洛阳,不可能拱手还回来。王铉虽然打着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的算盘,可黄眉军与胡人也不是傻子,能如此轻易地叫王铉得逞吗?
“不必蹙眉,殿下,”微凉的指腹落在眉心,裴望初温声劝慰她道,“只要殿下想回洛阳,洛阳就一定会是殿下的,委屈你在外面待些时日,总有一天,我会接殿下回来。”
谢及音看向他,“所以你不随本宫一起走?”
“殿下若是再问,我真会点头答应,那你从前为我费的苦心,可真就付诸东流了。”裴望初说道。
谢及音默然不言,握住了他的手。
“我送殿下两千骑兵,为殿下押送粮食,你离了洛阳后,取道荆州、徐州,一路沿汜水往南,直到建康。不是所有的洛阳百姓都会跟您走,也有一些人会在途中停下,人情冷暖,都是常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