镶嵌玉石的腰带啪嗒一声坠地,海棠描金的披衫亦堆委落下,露出仅着软缎中衣的玲珑身段。
裴望初目色一深,却将脸偏向一边,“殿下这是做什么?”
“你不想要我吗?”谢及音问,“你要我做你的皇后,不是为了这个吗”
她缓缓抽开中衣的系带,衣衫滑落至肩头,却被人止住,重新披上。
裴望初蹲下,拾起落在地上的披衫和腰带,忍着头疼,极有耐心地帮她重新穿好。
他坦诚与她说道:“殿下的心思,我从来都看得清楚。无论你怎么佯装作践我,我都不会厌恶你,我只会在心里难过,生自己的气,直到把自己气死为止。”
谢及音彻底没了辙,泄气道:“一定要如此么?”
“一定要如此。”
“即使违背我的意愿,枉顾我的想法,即使要我从此活在德不配位的愧疚中……也要如此吗?”
裴望初不说话了,头疼开始转作一阵耳鸣,他要极专注才能听清谢及音的话,偏偏每一句他都不想听见。
说他枉顾她的意愿……那她的意愿是什么,像绞断一截头发一样舍弃他么?
两人相顾无言许久,香炉袅袅,滴漏声声。
“夜已深了,”待那阵耳鸣平静下来,裴望初缓声道,“殿下早些歇息吧。”
说完,他转身就走了。
许是白天睡了太久,许是那无疾而终的争执让人心烦意乱,谢及音没有睡着,眼睁睁捱过了子时,捱到夜色隐约泛明。
忽而听见断断续续的埙声,其声不远,似乎就在廊下。
谢及音躺不住了,起身披衣穿鞋,走到窗边,悄悄推开窗户,果然见裴望初靠在阑干上,手里把玩着一只玉埙。
重露打湿了他的衣袍,夜风吹乱了他的鬓角,他唇色显得苍白,似是十分疲惫,然一双凤目却深若长渊,亮若星辰。
他看见谢及音,嘴角轻轻一牵,关切道:“睡不着么?”
明明几个时辰前刚负气离开,一夜尚未过去,他怎么回来了?
“白天睡了太久,有些失眠……巽之又是为何?”
裴望初走过来,隔着一扇矮窗,拢了拢她身上的披风,轻声叹息道:“我不敢睡。”
“不敢睡?”
“殿下可听过庄周梦蝶的故事?”裴望初看着她道,“庄周以为自己做梦变成了蝴蝶,其实是蝴蝶做梦变成了庄周。我怕今时今地也只是我的一场梦,一旦我睡去就会醒来,醒来后,你依然不知所踪,倒不如趁着梦中未醒,伴你久一些。”
谢及音闻言,神情微动,“巽之……我是不是待你太狠心了?”
难得还有点自知之明。
裴望初心中冷笑,面上却是一副深情不悔的模样,垂目温声道:“你怎样待我都是应该的,只要是殿下给的,我都愿意受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