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望初摘了覆在眼前的红绸,也在她身旁阖目而眠,睡前难以自禁地又回忆了一遍那个久违的梦。
自皇后怀孕后,太医署的太医见皇上的次数比见皇后还要多,只因除了日常汇禀外,他们陛下还要悉心请教妇人生产的相关道理,似有精研此道的意思。
洛阳城里有一位极善接生的稳婆,曾多次成功令妇人生下寤生子、脐带绕颈的胎儿,极有盛名。裴望初派人查探干净后,将她请来为皇后接生,对她态度十分敬重。
稳婆年纪约四十多岁,瞧着十分面善,恭声回话道:“数年以前,胡人入关时,民妇一家曾托皇后娘娘福荫,一同前往建康,于乱世中得以阖家保全。民妇一家皆感念皇后娘娘的恩德,若能为娘娘接生,民妇不求荣宠,但求娘娘生产顺利,母子顺遂!”
此事裴望初已查到,所以才敢让宫外的稳婆入宫。他态度和善道:“皇后生产那日,我想在她旁边陪侍,是否会让你觉得拘谨害怕?”
稳婆从容道:“只要陛下不忌讳血光,自然是陪在娘娘身边更好。”
五月底,太原传来好消息,王瞻和王旬晖已经控制住王家,厘清王家私产,发现王家记在家奴名下私屯未报的田地竟然有一万亩之多,王氏坞堡之内,还蓄养着被迫沦为家奴的百姓七百多人。
他们用了半个月的时间恢复这些百姓的良民身份,又将兼并的土地以当初价格的一半退还给他们,许其先耕种,三年内交齐赎地的银钱。
洛阳朝廷也收到了王家补交的二十万两税银,这笔钱被裴望初拿去扩建太学,从各郡县简拔寒门弟子进入其中修习,以备将来在朝中为官。
在世家把持九品中正的局面下,这并非是件容易事,二十万两银子砸进去,真正能进入太学的寒门弟子不过百人左右。
天气渐热,炎日之下,洛阳宫像一座巨大的蒸笼。谢及音热得睡不着,裴望初一边给她掌扇,一边将朝中的事讲给她听。
“我拟诏嘉许了太原王氏,以后王家直系子弟为官可直升七品,怎么样,不算亏待子昂兄吧?”
谢及音支颐而笑,“这自然是优待,只是大魏世族惯于贪得无厌,下能兼寒门之地,上能窃君王之器,你给的这点好处,未必能打动他们效仿王氏,说不定他们背地里还要笑话王家丢了西瓜捡了芝麻。”
裴望初不以为然,“眼下他们看不起朕给的芝麻,等他们都跌了跤、砸了瓜,才能明白什么是明智之选。”
“七郎有何明计?”
屋里再无他人,裴望初却偏要她附耳过去。
她钟爱檀香,冬日香浓,夏日香薄,随着团扇轻风迎面送来,别有一番沁人的风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