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此刻,鱼郦才后知后觉出赵璟杀父亲,有些操之过急了。
不是说他不该死,而是未到时机,他的党羽还没铲除干净,也还没抓住他致命的把柄,未曾将风闻逆转,如此诛杀权相,难免朝野有非议。
赵璟登基才两年,已经逼退亲父、屠戮权贵,如今再加一条,杀舅夺权,纵然他睿智多思,手腕强硬,可难堵天下悠悠之口,只怕会有反噬。
萧崇河见鱼郦兀自敛眉不语,更加疑窦:“阿姐?”
鱼郦恍然回神,“崇河,我自回宫后一直住在崇政殿,对官家的事了若指掌,他不曾杀父亲。我是你的阿姐,你必须信我,不要与那些妖言惑众的朝臣混在一起,更不要附和他们,被他们撺掇着做些什么事。那样只会害了你,害了整个萧家。”
她深深看向萧崇河,“如今你该做的事是担起萧氏的门楣,正经做人,好好为官。”
萧崇河面有伤戚,“官家总是待我客客气气的,予以勋爵,予以厚禄,可是朝中凡要务皆不让我插手。”
鱼郦睫羽轻覆,有几分无可奈何的惆怅:“崇河,耐住性子,一切慢慢来。”
时局如此,人力终究太过渺小。
近来鱼郦常有此感,王朝兴衰、朝野纷争似一卷黄沙,将所有人裹挟其中,只能逐风流,而无回天力。
姐弟两郁郁不语,萧崇河倏地想起什么,取出一方螺钿盒子,“这是上回阿姐托我去章吉苑挖出来的,一直存放在我这儿,不知阿姐可否还需要,我今日一并带来了。”
鱼郦略有些恍惚,她轻轻抚摸过盒面上阴刻的花纹,感慨万千。
这里面盛放着瑾穆为她准备的“裴月华”的籍牒、地契、田契以及宝钞,可以说小小的盒子里装的是完完全全的另一种人生。
上面铜锁完好,萧崇河是君子,不曾拆开来看。
鱼郦将盒子放回原处,道:“先存在你那里吧,兴许……这辈子是用不上了。”
两人正说着话,管家领了几个新买的侍女从院中走过。
萧琅新丧,家中庶务繁杂,朱氏请牙婆买了几个侍女进门。
跟在最末的侍女将头低下,偷觑到鱼郦与萧崇河告别,往前院去,忙拎裙悄悄跟上她,在僻静无人处,猛地闪身扑到她面前,握住她的手,“姐姐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