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惨象犹在耳边响彻,镇国侯一干如何不怕。
竖子凌虐取乐,分明就是个暴君。然他却不苛捐杂税,反其道而行,屡次惠民。
刚掀起的声讨便顷刻沉默下去。
此次入京,他有意投诚,可听得那位的意思,需得做两手准备。
与同僚对视一眼,镇国侯举杯,顶着寒风先一拜:
“陛下万安。恕老儿无礼,这才入京拜见。陛下少年豪杰,英姿勃发,果真天神降世——”
说罢,一饮而尽,两条胡子冻得齐抖。引得两手揣一块的问雨想笑。
似走神而非走神的闻衍璋却无动杯的意思,只抬手。问雨立刻会意:“赐酒。”
婢女鱼贯而入,呈上一杯热腾腾的清酒。镇国侯心下一撇,双手颤颤接过:
“谢陛下赏赐!”便再饮一杯。
问雨方才向前,笑眯了眼:
“镇国侯豪爽!劳驾诸位今日齐聚,快上热酒,吃完了好猎鹿子去!”
丝竹拨弄,这会席面上终有了些笑声。正襟危坐的各官员纷纷行礼。林嘉昱居于第四排,在勋贵之后隔一阶。李霁陆励更往后两排。三人不好说话。
他玉白的面也禁不起风噬,多了几丝红。眉宇间轻轻皱起,思及问雨今日所下指令,一时只好充当个背景。
只一双眼,不安的妄图寻找到菡羞的踪迹。却不曾见随侍的宫女有相似的。
…荷花不曾来?
推杯换盏,热酒温肚肠。闻衍璋轻袅袅巡视完毕了一圈。
这地方倒也看的清。
他目光再掠过最近正春风得意的好爱卿面上,倏地,一阵黑雾氤氲。移眸,不动声色睨了眼侧下方缩着头抵冷风的姑娘,正能窥见她露出的短短一截脖颈。
细细白白,一只手就能掐断。因着冷,又飘一片红粉。
似一瓣粉白菡萏,由深向浅。
闻衍璋略顿。摸着玉戒的手止了动作,眸色一转,望向身旁那唯一一个下着帘子的帐篷。
堂下欢声,座上悄然。问雨适时将手摊开,食指于掌中画个圈。
他阖目,问雨于是俯身低低道:
“陛下,大可不必您亲自冒险。林侍郎自会看顾,皇后则…”
这些密谋,往后就不能言之于口了。
闻衍璋却道:“不必理会。待闻斐然来便行动。”
问雨想立功复宠的心一下就灭了。只好干巴巴站着。
酒过三巡,开始发弓箭马匹。问雨牵着高头大马立到两侧,无形之中挡住闻衍璋右侧帐篷,宣读些场面话。
菡羞没那心思去听,光顾着搓手,暗道这衣裳也太节省布料了。嗓子正痒。面前木桩上忽然落下一张巨大的旗。
四下哗然,前头几个勋爵竟不约而同腾起身,张张脸涨的通红。
“此等邪物!这是要做什么!”
菡羞忙竖起耳朵,邪物?
她再看一眼那巨大的旗帜,蓦地,围绕着勋贵们一圈的旗同一时落下,竟然好似画地为圈。
菡羞眯着眼去看最近的一幅正对自己的,唰的捂住嘴,本能惊惧——刑罚图?
那张旗子上,分分明明画着被绑在台上当做米一般舂捣的赤身男人!
那剩下的…难怪他们这些见过风浪的贵族敢如此对闻衍璋说话!
她情不自禁屏住呼吸,默默又往后退了更退。一群身披黑甲的将士似从天降,顷刻将他们团团围住,手中长刀锋芒毕露。
打头的镇国侯此时张望几圈不得退路,禁不住抓起桌上酒盏就怒骂:
“竖子!竖子!你欲何为!你如此暴行便不怕百姓怨怼!暴君啊!”
天上不知何时飘起了雪尘,猛烈而迅速。闻衍璋收回目光,慵在贵妃椅中,见他等如此愤怒,不由心生愉悦。掀起唇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