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甚至还听到从兰台阁飘来的嬉戏取乐的笑声。
内官见陆庭筠停下了脚步,便在旁催促:“陆大人,太后娘娘已经等候大人多时,大人请吧!”
陆庭筠冷着脸应了声好,便大步去往兰台阁。
兰台阁遍种白玉兰,临水而建,四周为青色帏幔遮挡的露天高台,此刻太后侧躺在珠帘后的贵妃榻上,一个身穿白衣戏服,看扮相像是个玉面书生的伶人,跪在姜嬛的身侧,隔着薄纱衣裙,替她轻捏手臂。
姜嬛十四岁入宫,这些年在后宫也是盛宠不衰,如今也不过三十岁的年纪,保养得宜,生得粉面含春,一双含情桃花眸,眼中含着赤裸裸的欲念。
观那伶人的侧脸与自己有几分相似,陆庭筠的眼中露出几分嫌恶的神色。他整衣跪地,对姜嬛跪拜行礼,“臣陆庭筠参见太后娘娘。”
“你来了。”姜太后闭目浅寐,像是刚从睡梦中苏醒,声音带着几分慵懒和诱惑。
待立一旁伺候的女官瑾言示意那伶人退下,姜嬛从榻上支起身子,半卧在贵妃榻上,对陆庭筠招了招手,“本宫等了你许久,这是从岭南运来的新鲜荔枝,晟安,你也来尝尝。”
“多谢太后。”
陆庭筠恭敬地走上前,姜太后抬起手腕,含笑地看像陆庭筠,陆庭筠伸过手臂,让姜太后搭着自己的手臂起身,扶坐在一旁的梨花木圈椅上。
在姜嬛的指尖不经意地擦碰他的手背,却被陆庭筠迅速避开,他拿起桌上的荔枝,“臣为娘娘剥荔枝。”他将手中的荔枝剥壳,将雪白饱满的果肉放在桌案上的琉璃盏中。
姜嬛并未因为陆庭筠那唯恐避之不及的无礼举动发怒,而是从琉璃盏中拿起那剥好的荔枝,含在口中,舌尖舔去唇上的汁液,“今年的荔枝不错。本宫要重赏岭南的州府官员。”
瑾言为姜嬛递来了手巾净手,姜嬛喝了口茶漱口,慵懒地靠在圈椅上,看向陆庭筠,“今儿本宫让你来,是有两件事要同你商量。陛下膝下子嗣单薄,唯有炎儿一位皇子,炎儿的生母低贱,陛下又是那样的性子,本宫心疼炎儿,想将他接来寿康宫亲自抚养,只是如今炎儿身边还缺一位老师教导,本宫以为以你的人品和才华,才可堪当皇子师。陆家获罪,你家中祖宅已悉数被抄没,从今日起,本宫将延明宫的清风馆赐于你,你便留在宫里教授炎儿学业。你意下如何?”
延明宫离寿康宫最近,太后此举到底是何用意,陆庭筠不会不知道,太后日日召他入宫,他便早已将太后的性子摸的透透的,能盛宠不衰,又在先帝死后牢牢把持朝政的,心机手段自非常人能比。
姜嬛将大皇子接在身边抚养,无非是因为她膝下无子,将大皇子控制在自己的身边,为了更好的掌控皇权,以此控制皇帝罢了。
当今圣上被姜太后一手扶持上位,可皇权却牢牢控制在姜太后的手中,皇帝也不过是姜嬛的牵线木偶罢了。
若是皇帝乖乖听话还好,如若不然,她便会将年幼的大皇子推上皇位,取而代之。
陆庭筠整理衣袍起身,撩袍跪地,“臣多谢太后恩典。”
皇子师,皇帝膝下仅有一子,日后立魏炎为太子,他便是太子师,不管用什么手段,他都要往上爬,只有身居高位,站在顶端,才能放手去做自己想做之事。
至于过程,根本就不重要。
姜嬛起身走到陆庭筠的面前,修长的指尖轻抬起他的下巴,那细长的指甲染着鲜红的蔻丹,说不出的魅惑撩人,“本宫还有一事,要问问陆大人的意思。”
姜嬛微眯眼眸,指尖快要触碰到陆庭筠的脸颊时,被他避开,她勾了勾唇角,一把抓住了他的襟口,凑到陆庭筠的耳边轻声道:“本宫听说何宴清那个老东西偷偷去见了陛下,唆使陛下撤帘夺权,何宴清是你的老师,而你又是本宫的人,这让本宫左右为难,竟不知该如何处置才好?”
陆庭筠面不改色,更看不出情绪的起伏,双手交叠放于额前,“臣愿为太后分忧。”
他明白姜嬛话中的试探之意,她虽给他权势和地位,但并不会全信于他。既然太后要以他为刀,便不会让那刀尖对着自己。
“哈哈哈……”姜嬛摆手叫好,“好,本宫便在此等着你的好消息。”
姜嬛起身踱步,赤足踩在绒毯之上,似又想起了什么,“昭元皇后病逝,陛下便迫不及待立崔家嫡长女为皇后,本宫的那位好堂秭舍不得长女崔郦入宫,便让次女崔莺替嫁,她此举虽然荒唐大胆,但左右皇后都是崔家的女儿来当,本宫便由着她去了。但本宫听说你与崔莺有婚约在身,她是你的未婚妻子,你可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