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庭筠抿紧了唇,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反驳,他轻咳了一声,打断了潇鹤的话,“你将皇帝赐婚前,崔家发生的重大变故,崔莺在家里的处境,全都告知于我。”
潇鹤喝了口茶润了润嗓子,越发的滔滔不绝,将他从崔府下人打听关于崔家二小姐之事都一一说出。
陆庭筠听完沉默了良久,大步走了出去。
不知为何,他竟觉得自己呼吸发紧,胸口发闷,发伐也有些艰难,他想起宫宴那日崔莺脸色发白,虚弱不堪,还差点晕倒,他这才明白原来她两岁便被丢在姜家,后来被姜家舅母苛待,差点一病而亡,腹痛的毛病也是在那时伤了根本,落下病根,至今身体虚弱导致的。
潇鹤也追了出来,“公子,我还有一事不明白,到底是谁伪造了那封断绝信,还有公子的那张遗失的婚书又怎会到了崔家小姐的手上?”
陆庭筠发出了一声冷哼,“那便要问问陆家二房了。”至于伪造断绝信之人本就是崔府的人,崔家为了逼崔莺成婚,和陆家二房的人联手断了崔莺的退路,而他在收到了崔莺的那封“断绝信”便再不会提及婚约一事了。
潇鹤这次后知后觉地明白了,“定是那日公子搬离了陆府,二房的人趁机溜进了公子的书房,盗走了那张婚书。”
潇鹤想明白了个中缘由,他突然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朝地上猛地嗑了个头,发出一声哀嚎,“陆太公,潇鹤对不起您的嘱托,没能拦着公子任性妄为,丢了那样好的亲事,是潇鹤无能,让二房的人盗走了婚书,害得公子孤苦无依,形单影只,公子实在太可怜了。”
潇鹤本就嗓门大,嚎的那一嗓子,陆庭筠觉得耳朵一阵阵发麻,脑中嗡嗡作响。陆庭筠无奈抬手扶额,“怪只怪我与她有缘无份,往后,若是她有什么困难,我会尽我所能去帮衬一二。”
潇鹤哭得更大声了,看陆庭筠的眼神也分外幽怨,“公子你没有心,我再问公子,要是公子知晓崔家小姐会求上门来,公子还会让我去崔家退亲吗?”
“既无这种可能,便没有如果。”
“公子当真好狠的心,当初崔家小姐看上公子,那也是她瞎了眼,昨夜她救公子脱离苦海,替公子上药疗伤,她这般的重情重义,公子的良心当真不会痛吗?”
陆庭筠张了张嘴,气得指向屋内,“你快去收拾行李,我今后要长住宫中,昨日从青州传来了消息,何小公子已经平安到达,陆伯会给他换个身份,从此远离京城,远离是非。那件事,你也可着手去准备了。”
那些无故枉死的人,他不会让他们不会白白死去,他定要让那些身居高位,视人命为草芥的人付出应有的代价。
陆庭筠凭栏而立,外头忽而起了一阵凉风,黑沉的天色滴下雨来,豆大的雨点打在叶片之上,发出噼啪的脆响,那阵风缓解了连日的闷热,让他觉得脑中一片清明。
他不禁在想潇鹤的话,若他早知崔莺会来求他履行婚约,他会不会改变心意求娶崔莺。
他不喜受人约束,当年签下这张婚书已是不情愿,况且他身负深仇,所谋之事极其凶险,他不愿拖累了旁人。
他和崔莺既无情意,便只剩下这一纸婚约的责任,既然无爱,那张婚书便成了枷锁。
既然无关情爱,与崔莺成婚,也是白白耽误了她,便是他早知崔莺来求他,他亦是不会答应与她成婚的。
往事已矣,就像相府在一夜之间崩塌,老师也遭受了无妄之灾,这皆是命数。
陆庭筠不作他想,整理了行李,连夜进宫。
风雨拍打着屋檐下高悬的红灯笼,坤宁宫外值夜的宫女打了个呵欠。
崔莺从净室沐浴出来,换了身洁白的寝衣,躺在宽大的象牙榻上,漆黑的长发于身后散开,她双手交叠放在胸前,微闭着眼睛,神色困倦。
沉香轻手轻脚地上前,吹灭了宫里的琉璃宫灯,只留一盏宫灯照明。
雨打在窗棂上发出轻微的声响,高大的白玉兰历经风雨的洗礼,半数的花朵都被风刮落在地上。
其中有不少洁白的花瓣飘落在寝殿内,崔莺闭眼浅眠,眼前是白茫茫的一片,姜萋萋同她抢手里的那只大雁风筝。
崔莺不给,姜萋萋便将她推倒在地,将她的风筝踩在脚底下。
那只风筝是她亲手所做,外祖母告诉她,只要她想要爹娘说的话都写在风筝上,风筝飞上了天,爹娘便能知晓她的愿望,会接她和家人团聚。
每逢过节,她见姜萋萋和舅母一家人团园,她便羡慕得不得了。
风筝每年都会放,可她依然没有等到来接她回京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