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民清洛,屡次假冒太子,欲行不轨之事,自知罪孽深重,死不足惜,愿凭十殿下处置,绝无怨言。只是……”
话到此处,少年缓缓睁眼,视死如归般直视许静轩的眼睛,认真道:“草民任人宰割日久,终不甘幕后棋手逍遥法外,恳请十殿下暂留贱命,允草民尽言所知,也好无憾赴死。”
第281章陶埙
清洛本说得分外恳切,但许静轩却已被疑神附体,挑了挑写满“不信”的狐狸眼,慢吞吞封住清洛几处大穴,这才放心撤了扇子。
“也罢,本宫倒要听听,你预备如何污蔑两朝右相言老,和本宫那聪明绝顶的好二哥。”
这话说得甚是滑稽,尤其是“好二哥”那句,一听就知道是有意打趣。
气氛莫名放松许多,清洛四肢不能动弹,却也神色坦然,微微敛了犀利眉眼,平心静气地讲述起来:
“两年前,我第一次假冒太子失败,逃回了水元山庄,我爹……皇甫烈气到要杀我,幸得冷逸魂求情周旋,我才没有死在那日……”
皇甫烈暴戾异常,冷逸魂之所以能保下清洛,是因他当下便给皇甫烈献了一计:以清洛为纽带,与谨王合谋。
所以后来,皇甫烈便亲自去约见了谨王,将清洛再次送到谨王手中,并且言明了当年换婴之事,花言巧语,成功俘获了谨王这粒蠢棋。
往后之事,便是谨王联合瑞王与傅廉,暗中谋划着一件大事,清洛只知那大事与春猎有关,却不知具体细节,显然,谨王并不信任清洛。
然而,愚蠢至极的谨王是真没想到,瑞王与傅廉明面上与他交好,背地里都打着自己的小算盘。更没想到皇甫烈两面三刀,偷偷把炼制多年的七步散之毒给了傅廉。
结果他们的“春猎大计”就被一搅再搅,先是傅廉买通于本行“七步散”之事,不料一败涂地自掘了坟墓。
紧接着瑞王又设计伪造谨王暗通青沅的信件,彻底将谨王搞成人人喊打的华舜罪人,后虽被皇甫烈捡走,却也不过继续为人所利用。
再说当初茉容因爱生恨,暗中与谨王府通信,早就把许静辰身负三生执之事抖了个干净。而一向颇受谨王信赖的瑞王,对此事自也是一清二楚。
“言妃死后,言韬来瑞王府的次数日渐频繁,我不知他们说了些什么,只偶尔瞧见言韬一脸怒色地离去。我觉得蹊跷,便想方设法偷听打探。”
“但瑞王远不似谨王那般好对付,我探到的消息并不多,只知道,言韬亦知晓了太子身患隐疾之事,故一心想要天子易储。”
“再后来,就是一月之前,瑞王命一小厮传唤我,我跟着那小厮出了密室,半路上好巧不巧瞧见了言韬。”
“言韬却并未瞧见我,于是我便心生一计,打晕了那小厮,而后施展轻功,偷偷隐在了言韬与瑞王经常谈话的那间屋顶上。”
“便是那一日,瑞王亲口对言韬说出了一件,令我震惊不已的事情。”
“他说我是太子的亲弟弟,当年宛娘娘身怀双胎,临盆之际,皇甫烈有意制造dòng • luàn,与宫中细作里应外合,做了偷龙转凤之事。”
“我听得全身麻木,失手摔碎了瓦片,惊动了屋内的瑞王。只得掠下屋顶,与他当面对峙。”
“不想,瑞王只诧异了片刻,便阴笑着拿出一件物事来,那是一只陶埙。看到那只陶埙,我不用他开口,便知道怎么回事了。因为那只陶埙,是金枝的东西。”
“果不其然,瑞王以威胁的语气告诉我,我的孪生妹妹金枝,就在他的手里,她的命能不能留着,就看我的表现能不能令他满意。”
“我本以为,言韬当真如谨王所说那般,刚正不阿,忠君不二。却没想到,那日他竟与瑞王沆瀣一气,逼迫我再次假冒太子,去北境寻机行刺赈灾皇子。”
“言韬还说,为君者不仅要智勇双全,更要血脉纯正、龙体康健,华舜繁盛数百年,绝不能毁在身负邪症之人手中,更不能叫乱臣贼子之后窃取国运。”
“他说北境行刺之事,看似大逆不道,实则是为稳固大局云云,冠冕堂皇言之凿凿,当真是大公无私、忠君为民的两朝右相……”
说这话的时候,清洛毫不掩饰自己的鄙夷之色,但见许静轩紧攥双拳,眼中的杀气几乎要溢满整个营帐。
许是知道那杀气不是冲着自己的,清洛全无恐惧之色,却也是识相地住了口,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许静轩,似乎在期待着对方的回应。
就这么僵持了约莫半刻钟的时间,许静轩仰起脖子,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而后凛然看向清洛,似笑非笑地问道:
“所以,你被逼无奈,心不甘情不愿地来到北境,为了完成使命,不惜重伤自己,以博取我的信任,再假装失忆,让我对你放松警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