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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的父亲是个满脸胡茬的寸头青年,看样子不过二十出头,眉眼还透露着青涩的稚嫩,他一直在折叠床上像毛毛虫似的来回扭动着身体,翻滚了几个小时,他最终睁开眼睛掏出手机,似乎是给什么人发送了微信消息。

尽管他久久盯着微信界面,直到眼泪从眼角滑到耳廓,但对方并没有回复任何消息。

icu外便是这样,到处都滋生着绝望的气息,少有人因祸得福,更多人在这里失去了人生中最珍贵的宝贝。

薛京收回落在楼道内的目光,脖颈隐痛,腰椎也是,他空口吞下一颗钱包内常装的止痛片,垂首将手肘撑在膝盖,用中指缓慢地按摩着太阳穴。

他已经超过二十个小时没睡觉了,理应很困,但是身体疲乏,头脑却异常亢奋,思绪像是趁乱失控的起义,很多画面和声音接连不断在他眼前翻滚,让他的眸光一阵阵恍惚晕眩。

许多年前,蓟城第一人民医院的icu外,他和他的父亲也是如此,在一个凌晨等候在病房门外。不过无论他再怎么拼凑着回忆,也难以从薛连晤仍然丰神如玉的脸上找到任何情绪。

那一天,薛连晤同时失去了他户口簿上的妻子和女儿,但他没有像小雨的父母那样愁容惨淡,也没有像这位年轻的父亲趁着夜色偷偷抹泪。

他只是很冷漠地看着左手的腕表,回复国外跨时差的工作电话,等待着抢救之余,他甩开了薛京试图抱住他大腿的小手,并用一根指头压着他的太阳穴,像是枪口那样重重抵着他,俯身训诫他不要再哭,他并不喜欢男孩子柔弱地流眼泪。

那天,碰巧,也是个雪天。

当时还没到学龄的薛京整个人都被融化的雪水冻透了,他受了寒,发着烧,又在冷风里哭喊了几个小时,特别想咳嗽,但是他的父亲薛连晤嫌他吵,侧目一个眼神就把他吓得全身哆嗦,所以他就一直忍着,等着,憋着。

后来直到天亮后医生宣告抢救无效,两名病人相继死亡,所有大人都鱼贯而出冲到停尸房善后。

走廊尽头,一名打扫卫生的保洁员工惊恐地发现年幼的薛京还等在那里,像一株死掉的植物,小小一只歪倒在地上,烧得失去了意识,排泄失禁。

第28章你睡了吗

半个小时左右,止痛片发挥作用,击退了薛京身上的疼痛,也驱逐了那些如鬼魅萦绕他的回忆。

金子从电梯内冲出来时,薛京已经恢复了那个温文尔雅的状态,身姿清隽,神情从容,连头上的发丝都是根根清爽而蓬松。

将医生的话原封不动地转述给金子后,薛京不再旁听他和岳父岳母之间的琐碎交流,即刻从医院返程。

路还是那条萧条至极的柏油马路,相比白天的熙攘,绥城的深夜有些空旷到恐怖,粗略望去,街上空无一人,像极了临时搭建的鬼片影棚。

回去的路上薛京开得很慢,不只是因为地上满是泥泞的雪水,还因为他时不时需要压抑喉管中冒出的痒意。

没有和哈月在一起之前,薛京最厌恶下雪天,也最讨厌去医院。

每年到了蓟城即将下雪的日子,他都会千方百计地预防生病,但没用,穿得再多仍然会大病一场,会咳嗽,会发烧,会在自主意识失控时无情无尽地做噩梦。

同一场噩梦循环体验了千万次,跟肉身下油锅没什么两样。儿童成长为少年,下雪至此就成了他的心结。

直到弱冠之年,哈月在初雪日给了他一段更值得被珍藏的感受。

从那之后,少年穿上了鲜花做成的盔甲,假扮成熟温柔的大人,每个下雪天,他更愿意想起的,都是哈月的脸,哈月的声音,还有她很有递进层次的温度和软度。

即便鲜花过期,凋谢枯萎,那是一张抛弃过他的脸也好,就算她不在他身边,但他知道她还活着就还能感知到一丝欣慰。

人世间终极的再不相见从来不是“分手”二字,是生死两茫。

但是此时此刻,看过了那些病人在鬼门关前徘徊,他又格外介意起“分手”这两个字。

他们两个人现在都还活生生地喘着气,为什么不可以再试试呢?

车子停在胡同之间,薛京熄火后没有立刻下车,车窗外哈月家的院子里在黑暗中还隐约亮着一盏暖黄色的灯,似乎是厨房的位置。

他细白修长的手指夹着手机,点开微信界面,忽略所有红色的提醒,从置顶消息找到哈月,打了一行字,又删掉,再反反复复。

今晚的讯息真的很难下笔,比他写以往任何一部作品都要多思多虑。

他在斟酌自己要说些什么才不会那么令人生厌。

所有语句的排列都失效,薛京好像突然丧失了指挥文字的能力,犹豫了十几分钟,反复试写了几个句子,预测着对方是否会拒绝回复,可最后,对话框里只剩下一句非常没营养的问候:“你睡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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