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两年,她经常感觉这张小床不大不小,像是刚好可以赫拉承载着她死期的单人棺材。
每晚入睡前,她都会想,如果明天再也不睁开眼睛,好像也不是很糟,所以总是期盼着用睡眠快速结束一天。
但是今天,她没想那件事,满脑子都是薛京。
就这样,两点过半,门外传来一阵喧嚣,她支撑着发麻的身体,歪扭着下床,起身披上羽绒服疲惫地推开自家院门。
门外,金子正在安慰着母亲,告诉她小雨一切都好,明早她就可以到医院去探视。
哈月一出来,斯琴大姨就背过身开始抹眼泪,金子赶着去医院和薛京换班,匆匆几句把安慰母亲的工作交给哈月,就再度拎着一些小雨住院需要的衣物草草离开。
哈月心里本来就不踏实,得知小雨的消息后,嘴唇发干,心脏没有落下,反而悬得更厉害。
五分钟,安顿好斯琴大姨,给她热了一杯牛奶,哈月从邻居家出来锁好大门,回到家里再也难以静下心来躺回床上,一直在自己的房间内来回踱步。
她手指紧紧地捏着身上的羽绒服,拖鞋上还沾着雪水和污渍,除了替小雨感到劫后余生之外,她没办法忽略心里对薛京的担忧。
今天大降温,薛京不会又穿得很单薄就跑到医院守病房吧?
着凉了又要咳嗽整宿睡不着,他脑子可能坏了,非得呆在绥城自找苦吃。
他那么挑嘴,在医院呆了一晚上,不会一口东西都没吃吧?
胃烂掉这里也没有什么名医可以看,拖得严重了溃疡肯定会复发。他以前写东西一写入迷就不肯吃饭,胃会健康才怪。
面对前男友的示好,哈月可以无碍装死。
但对待一个会为了不怎么熟悉的邻居,在医院自愿熬到半夜的新邻居,哈月狠不起心,她没办法看着薛京活受罪。
在屋里转了几圈,身体越过思想,哈月还没考虑清楚自己要做什么,人已经走到厨房,伸手打开顶灯,戴上了围裙。
侧身从橱柜里抓了一把杏仁,再从米缸里舀了小半碗米一起扔进冷水里泡,确定了主食,打开冰箱,哈月望着几盘全是辛香料的剩菜叹了口气,拎起案板上的菜刀狠狠在饭碗下磨了几下,径直走到院子角落的鹅圈内。
三点十分,经过放血褪毛的鹅肉已经被剁骨刀斩成小块,整整齐齐地躺在热锅内被煨烤成暖洋洋的酱色。
杏仁和大米被破壁机打成极小的颗粒,煮成粘稠的糜粥,装在保温桶的里层。
杏仁平喘的,暖暖的汤水比米饭更易消化,上次吃粥底火锅,薛京也只喝了粥。
垃圾桶内扔着被处理过的内脏和鹅毛,哈月面无表情地快速清理着喷溅在水槽内的血水,她在厨房杀鹅时又快又狠,清理案发现场时也是一样得麻利。
鹅肉调味前在高压锅内加入白酒压过一回,最后一道工序是在成品上洒下细小翠绿的葱花做点缀,利刃像是哈月的玩具,在掌下上下旋动,葱花大小一致,像是被复制粘贴的图形。
饭刚做好,院外穿来车子熄火的声音,是薛京。
哈月抬手将保温盒最顶端盖上,双手在围裙上蹭了蹭,然后拿出手机。
从几十条对话框下翻到“x”,哈月看着他的头像犹豫了一会儿,没有打下任何字。
饭做好了,但她又开始不确定在这样的深夜给前男友送饭的行为是否妥当,尤其是她的前男友明确地表示过自己的心意后,她不想再一次让他误会两个人是有未来的。
她杀鹅时的刀大概又不锋利了,可是那把刀再磨估计要卷边儿了。
就这样站在厨房等了几分钟,直到院内仅存的两只鹅突然相继惊叫了一声,哈月这才一鼓作气地低头打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