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他付完订金时,当年还跟着父姓蒋子凡从楼上跑下来,突然一头扑进母亲的怀里,撒娇着要她抱。
蒋亦梅身下吃痛,以“妈妈在忙”为由拒绝了几次,儿子还是不依不饶地爬到了她的怀里,抱着她的脖子,像只猴子似的来回地晃,说自己想吃哆啦a梦里面出现的铜锣烧。
那时绥城物资并不丰富,因为远在内陆,更少见他国进口食品,蒋亦梅不知道什么是铜锣烧,蒋子凡便“咿咿呀呀”地闹起脾气。他哭唧唧地在母亲的大腿上蹦跳,用手扯着她的发髻,反复摇晃着她的肩膀嚷着“妈,给我买。求求你,给我买!我想要!”
痛吟从蒋亦梅的唇角渗出,她额角冒出豆大的汗珠,哈建国将收据放回钱包,见凳子上的女人身体倾斜,状况不对,刚犹豫着问了一句:“你没事吧?”蒋亦梅径直晕倒,掉落在地。
孩子磕到脑袋,爬起来对着蒋亦梅的方向大声哀嚎,哈建国连忙抱起孩子查看他的额头,还好,是皮外伤,他用哄哈月那种声音哄着蒋子凡,再定睛一看,躺在地上的蒋亦梅面无血色,米色的裙子上,已经渗出了不少脓血。
当天不顾哈建国的建议,在几分钟后转醒的蒋亦梅拒绝去医院看伤。
她只是眼眶通红地恳请面前的陌生男人先带自己的儿子出门买些吃的,方便自己处理伤口。
因为自己也是家长,哈建国对蒋亦梅母子抱有怜悯之心,当即抱起孩子,走到家具厂对面的小卖部,在货架前买下了里面所有种类的面包。
将红豆面包之中的红豆内陷挤进奶油面包之中,然后再用大掌将圆形的面包压成饼状。
蒋子凡拿到哈建国递给他的“铜锣烧”兴奋得手舞足蹈,大口往嘴里塞着,一溜烟跑到家具厂楼上,去找母亲炫耀。
不一会儿,哈建国也跟着孩子的方向走上楼梯,手里还拿着一些医药用品,寻着母子俩嬉笑的声音踱步走到浴室。
浴室之内,蒋亦梅坐在矮矮儿童板凳之上,她的头发刚才被儿子扯散,濡湿的长发贴着姣好的面容一直垂到胸前,三伏天,她脱了长裙,泡在冷水中清洗,身上只剩下一件肉色的衬裙。
潮湿,逼仄总是被诗人誉为疼痛和甜蜜。
哈建国那天的感受也是一样,他像是误入了他人的后花园,花园内有一地开到荼蘼的玫瑰。
哈建国看了一眼,理应要后退,但除了蒋亦梅沁水的皮肤外,更让他刺目的是她身上那些糜烂腐败的伤口。
而顶着这些伤口,蒋亦梅像是感知不到疼痛和羞耻,还在对儿子微笑,她亲昵地伸手剐蹭了一下儿子的脸蛋,柔情似水地说:“那你有没有谢谢叔叔?”
“叔叔真是个好人对不对?”
当日,哈建国将手里的药品放在楼梯口便匆匆下楼,脚步凌乱,跑得急切又仓皇。
可是直到下午在学校接完女儿回家,吃过炒面躺在床上,他那颗不安分的心脏还是在不停的收缩颤动。夜里闭上眼睛,赵春妮正在旁边抱怨着班上的领导又在给她穿小鞋,要是丈夫不是这么无能她也可以不受他人脸色。
可正在被批判的哈建国没有认真反省,他思想开小差,一闭上眼睛,又回到了那间浴室。
浴室里的蒋亦梅,身上有很多个烟头烫伤的疤,他竟然会觉得心痛。
所以,借着修改单人床的尺寸,他在三天后又去了一次家具厂。
一米二的铁丝床被改为一米五,他也得知蒋亦梅家的家具厂里十分缺工。
那天起,每天早上送完女儿上学,他就到蒋亦梅的家具厂帮忙,虽然蒋亦梅暂时没有工资开给他,但是他对赵春妮谎称自己在家具厂找到一分待遇还不错的工作。
就这样在家具厂勤勤恳恳干了两周销售,一天傍晚天降大雨,蒋亦梅留他在家里吃饭,哈建国欣然同意,饭吃到一半才想起早上出门前赵春妮和他讲过,自己晚上加班,不能接哈月回家。
精神出轨后,他总是听不到赵春妮说话,无论对方声音多大,他总是朦朦胧胧的,似乎没办法接受妻子传达的讯息。
从家具厂冲出去,骑上二八车,他冒着大雨一路蹬到小学门口,看到蹲在保安亭门口的女儿时,他一下就意识到再这样放任内心的感情发展下去,可能会伤害到自己的家庭。
当下决定不再和蒋亦梅见面,重新找份工作。
但是抽刀断水水更流,本来就不算坚定的抉择,最终还是彻底动摇了。
哈月的单人床完工那天,蒋亦梅给哈建国打电话讲配送人员不足,需要他来一趟厂里搭把手,两人一见面,寒暄几句,蒋亦梅就问他:“建国,你为什么不来了,为什么要躲着我?是怕我缠着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