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总觉得这只小狗像是我们养的孩子,一只会动的活物握在手里的感觉和养一盆貌似静止的花是不一样的。我从小便是和狗一起长大,看见狗心里自然亲得很。家里的那只狗养了二十多年,狗的一举一动,一个眼神,我大致都能明白它的意思,养起来也不费力。我从没觉得养一只狗有多难,只是付款以后才发现心上的担子有多重:这是一条生命,需要承担的是它全部的信赖,我养绿萝和多肉都能养死,养狗我心里真的没底。
天色已经不早,艾可的母亲打电话来催她回家,临走前又蹂躏了一番小狗的肚皮才舍得将它放下。艾可说:“以后我常来你这里”,正要收拾东西作别的时候,又想起什么,“对了,给它起个什么名呢?毛毛?”
毛毛是我老家那只已逝的老狗的名字,我跟她说过,但我觉得小白狗应该有属于自己的名字。
“别了”,我说。
我看了看那小白狗窸窸窣窣的白毛,酷似杀马特时期流行的毛寸,本想起个夸张酷炫点儿的名字,又怕以后在路上叫出来让人笑死,于是我看着它身上那块黄褐色的斑,形似一个巨大的黄豆,“豆豆,还是豆汁儿?”
艾可笑道:“小不点儿,就叫豆豆啦!”
第2章豆豆
毛毛小的时候我也很小,所以我并不知道小奶狗能这么烦人。
凌晨两点,我睡的正香,不太严实的门缝里传来一阵小狗凄惨的哼唧声,是狗从嗓子眼里所发出的那种委屈极了的声音,鼻子嗅来嗅去的声响也一并传了进来,扩散在漆黑的夜里,似乎就响在我的耳边似的。
我半撑起身,一脑袋浆糊,好一会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接着,老式空心的三合板门回弹出更大的沙沙响——它在门上磨爪子了。我终于记起我现在不是孑然一身,我还养了一只狗。
我抹黑抓过枕头旁边的手机,打开手机上的手电筒,两只眼睛只能勉强睁开一只,也只能裂开一条缝儿,借着这一条缝儿的视线,我拉开了卧室门把手,豆豆像只小耗子一样迅速钻了进来,钻到了我那一堆用纸箱打包好的行李当中,眨眼就不见了。
黑夜将它的声音衬的格外明显,我听到它的爪子在箱子上窸窸窣窣,听到我挂在衣架上的衣服摩擦着它背上的毛,晾衣架与衣橱上的金属杆发出叮当的碰撞声,这声音吵得人睡不着觉。而当我再次躺下的时候,我发现,这屋子里还多了一个活物的呼吸声——狗爱闻东西,鼻子越贴近物什,喘气声就会越大。深夜难以入睡逐渐开始让我崩溃。
豆豆进来以后我再没睡着,屋子里多了个活物总感觉怪怪的,睡着也是半梦半醒,不知道它在我那堆行李中探索着什么,一直嗅个不停,我猜我那些刚洗完的衣服上一定沾满了狗毛,或许还有些其他的东西,但我疲倦至极,无心再起来查看,将它抓个现行。
第二天艾可见我一脸的表情僵硬,脸上像贴了胶纸般不自然,还挂着两只硕大的黑眼圈,就知道我昨晚一定没睡好,她凑过来问我,“昨晚豆豆怎么样,还习惯么?”
我双手搓了搓脸,“你是问我还是问狗?我看它挺习惯的。”
艾可噗嗤就笑了。
我从储物柜里拿出眼药水,刚滴了一只眼睛,轮到另一只的时候,更衣间突然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呵斥,害我差点戳到自己的眼睛。
我眨着那只差点受伤的眼睛,问艾可,“谁啊,一大早就咋咋呼呼的,吆喝什么呢?”
艾可嘟嘟囔囔的说:“好像是让我们别偷懒,换好衣服抓紧上去干活……之类的。”
“这不还没到点儿么?”我说,我滴完另一只眼睛,收拾妥帖了,才问:“这人什么来头?从哪个墙缝里蹦出来的,上来就这么嚣张?”
艾可说:“没见过。”
我觉得事情不简单,于是去问李莲,李莲是住公司宿舍的,与我和艾可不同,他们一宿舍八个女生凑在一起,公司里基本上没有什么事能逃脱过她们的耳朵。
果然,李莲说:“她是我们新来的主管。”
我觉得势头不妙,新领导上任的第一天就来了个下马威,以后的日子还不知道怎么过。
跟随着人流徐徐上去,我以为她吆喝我们早些上去是因为新官上任第一天需要集体开个什么会、做个自我介绍、展望展望未来的工作之类的,但是纯属我想多了,她让我们早点上去以后,就把我们撂在化验室不管了,如今连个人影都找不见。
工作还是照旧,鼓风机和各类仪器轮流的响,我抽空又去凑在李莲身边。李莲是个大高个,175的个头,180斤,我个头也不矮,但站在她身边总感觉自己像个萝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