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猜,他大概咨询了父亲很多的问题。
但其实我最怕的不是别的,而是我会控制不住身上的尖刺去刺伤了他。
因为我不想要仪式,一切似乎简单了很多,婚事终于定在了三个月以后,只摆一场酒席就可以。而直到此时我才意识到,程跃家是否还有亲戚可以过来参加婚礼?他已经很多年没有跟他的亲戚们联系过了……
我痛恨自己如今这副白痴的样子,做不出任何有效的判断,帮不上他任何的忙,我知道我唯一能做到的就是少说少做,不要添乱。
餐桌上,正热闹之时,母亲当着所有人的面,忽然问起程跃的工资情况,餐桌上忽然一阵沉默,大妈后知后觉的为他打圆场,“你管的还挺宽咧,你管你们家老魏工资就行了,还管到别人身上咧?赚得多少也不给你哦。”
母亲嘿嘿一笑,开玩笑似的,“关键是,咱也不知道以后会不会陆续涨哦……”
父亲开口阻住,“哎,行了!”
我能感觉到程跃忽然沉默了下去,但我却不知道他为什么会沉默,我很努力的去分析目前的局势,却分析不出任何能让他沉默的原因。
今天晚饭后他没有再留在母亲身边和她聊天,而是跟我回到了卧室,我看着他皱着眉站在那里,好像整个人都变得轻飘飘的了。良久才听他说道:“啧,你妈可真会说话,她那话说完我整张脸都烧起来了,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
他抬手揉了揉两侧的脸颊,而我抬起头疑惑地看着他,不明白他到底在说些什么。
我问:“她说什么了?”
程跃说:“她嫌我赚的少。我的心现在还跳着。”
他垂头坐在床沿,而我满脑袋的问号,他告诉我的这些东西我并没有感觉到,我只是觉得母亲不过说了些家常话而已,开开玩笑罢了,他怎么还当真了?
我疑惑地看着他,忍不住脱口而出,“没有吧,我怎么没觉得?是不是你想太多了?”
他摇摇头,掏出手机,我又看到了他身上那种轻飘飘的感觉,不知道是不是可以概括为失落。
我无法分辨出正常的情况,只是看着他的神色,想说些话尽量去安慰他的感受,我说:“又不是给她赚钱,我都从来没问过你的钱,你管她说什么做什么?”
程跃说:“怎么能不在乎,她可是你妈,搞不好这事儿就黄了。”
我刻在脑海中的标杆在此时起了作用,我怀疑自己说错了话,尤其可能是那句:“没有吧,是不是你想太多了?”
我竟然会去质疑一个正常人的感受?
我活在混乱之中,是一个情绪状态混乱的疯子,无法捕捉到正常人的情绪,我知道我的所有感受都可能是错的。我只能依靠别人的态度和表现,去判断自己应该做出的反应,没有任何的自我意识。我为此而感到恐惧,因为一个这样的我,我不知道她会做出什么,而她又是如此的脆弱,可以被任何人牵着鼻子走。
我用余光扫了眼魏明的背影,然后垂下头撞了下程跃的肩膀,小声说:“带我走,快点。”
又撞了一下,我说:“我是个疯子,我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他握着手机转头看向我,半晌过后,似乎明白了些什么,因为他突然说:“我可能有点理解了。”
他拍拍我的头,“今晚就过去我那儿吧,都这个时候了,还忌讳什么。”
第二天,程跃打算带上父亲去潍城看看挑中的那套房子怎么样,我不知道他是怎么和父亲说的,父亲忽然告诉我让我跟着回去潍城,不用留在家里照顾母亲了,他说会请新的保姆。
我在家里住了半年之久,但是仓促地收拾完自己的行李之后才发现,我的所有的东西加起来还装不满一个箱子。
真正到了离开这里的时候才发现,心中并没有存着多少期待和兴奋感,或许是因为我走的已经太晚了。我看着道路上扬起的灰尘和高速口上的疫情监测站,外面的一切都让我觉得陌生。阳光虽然照射在我的身上,我却总觉得我是透过窗子看着外面的世界,灵魂依旧被困在那个家里,她冰冷而毫无知觉。
过了监测站以后,我们直奔售楼处,我跟在程跃身后,看着他同别人交流,走过他所走的路,我看着这个熟悉而又陌生的世界,观察着他和其他人的行为处事、一举一动,我知道,我在重新学习这个新的世界的规则。
我迫不及待的想要重新站起来,我知道这不会花费太久的时间,毕竟这不是我第一次浴火重生,但是我知道这同样需要付出代价,艾可已经成为了第一个代价,我不希望程跃会是第二个,这是我最怕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