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竟然能够轻易动摇我的认知,让我对自己的审美产生了怀疑,我明白了母亲对我的控制力依然没有消失。孩子对于父母天然的信赖成为了我眼下最大的敌人。在稍微清醒了一些的状态下意识到了危险,我的内心已经响起了十级的警报,让我逼迫着自己必须要对母亲的一切言行举动保持着怀疑和防备。
程跃去次卧翻找零食和饮料,出门的时候忽然倒吸一口凉气靠在了门框上,估计是实在忍不住了,说:“你能不能换件衣裳?你穿这件我每次看到你都心里一紧张,还以为是你妈来了。”
我实在没忍住一记冷笑,抬头看向他的时候已经变回了平和的神色,说:“你去给我找找你的衣服吧,等回家的时候我再换回来。她可喜欢看我穿这件了。”
我的内心里互相决斗的戏码还在持续上演着,只要我稍微安静一些就能看到里面的血腥场景,我只能痛恨自己不会画画,否则定是一副优秀的画作。
母亲刺杀我的时候从不犹豫,她的仇恨变成了她手上的力道,捅在我身上的刀子我能真切的感受到。如果说“她恨我”对我来说曾经只不过是个虚无缥缈理论,那么如今我便是亲身验证和认可了这件事实。我既然心里面认可了,便决不允许自己再去忘记她在恨我这件事。
我换上了程跃的衣服,搅着杯中的茶水,他看了看我的脸色,问我为何会忽然失落。我想起劳拉曾经说过的“倾诉”,我一直在尝试着将自己的心情说给他听,于是如是对他说,“裙子好看吗?”
程跃问:“想听实话吗?”
我笑笑点点头。
只听他说:“简直丑死了,穿上去至少老了四十多岁。”
我苦笑着抬头看他一眼,“但是我妈说很好看,她非要让我穿上。”
程跃不解:“那裙子适合她但不适合你啊,眼光太老了。”
我知道,他难以体会女人之间这种暗搓搓使坏的小心思,我也不知道怎么样解释给他听,说事情并没有表面上看起来或者听上去那么简单。
这么一想母亲还真是高明,不知道的都会以为是她眼光独特,甚至觉得她很有趣。
我总是在沉默,因为我需要想清楚的事情实在太多,当我沉默下来的时候,就完全的进入到了自己的思绪里,无论我身处何处,程跃都融入不进我的世界里去了。
我沉默了太久,程跃俯身抵着我的额头,问我在想什么。
我浑身一放松,轻轻吐出一口气,说:“我好像比之前好些了”。至少能感觉到了别人的针对,我知道,我的内心在逐渐变得柔软,感知在逐渐恢复。
程跃说:“除了会忽然不说话,脸色是比之前好多了。”
“嗯……”我说,“以后该多回来走走,才能验证和对比一下我的恢复情况。”
对于母亲的攻击我是否能及时察觉到,是我侦测自己内心恢复情况的一大要点。我知道,只有我能完全不受她的影响,并迅速判断出她对我的态度的时候,我才能算得上是康复。
他坐回沙发上,拍拍他的腿,说:“过来。”
我看了看不知何时拉上的窗帘,忽然觉得有些不好意思,程跃催促道:“快点。”
于是我坐过去,迅速抱着他的脖子啃了一口。
程跃笑着说:“你咬的再狠一点,我明天就得戴围巾过去了。”
我开玩笑说:“穿着短袖戴围巾,那不得帅死了?”
我抬起头,很难得的看到了他如此明亮的眼睛,再远一点看,他整张脸都在散发着温暖的光。我知道,只有在温暖中长大的人才会这样,所以我知道我找对了方向。
我一直在努力的凝造一种相对和谐健康的相处方式,确切的说,我在学习着去创造一个温馨健康的生活环境,我知道,当这种环境稳固之后,它会反过来滋养我的心灵,当然也包括环境之中的程跃的心灵——这还是母亲带给我的灵感,因为我眼看着她成功创造出了一个地狱,将本来内心平和的我彻底拉了进去,我才能意识到,环境对人的重要性。
但其实我并没有变回一个温和柔软的人,所有的开朗、体贴和尊重都不过是表演出来的罢了,内心深处,落在我面前的仍然是巨大的疑惑堆成的山。我如今与程跃的相处方式都来自于劳拉的几句指点和书本上的记载,甚至来自于百度百科——
“爱是指一个人主动地以自己所能,无条件尊重、支持、保护和满足他人靠自己无法实现之人性需要的思想意识状态及言行;爱的基础是尊重,即无条件承认和接受被爱者的一切,不挑剔、不评判;爱的本质是无条件地给予,而非索取和得到。”爱的核心是“给予”,关键是“无条件”。[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