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跃忽然开了口,“怎么又不说话了?是我说错什么了么?”
“没有说错”,我不想让他误会自己,“只是我忽然想起了艾可。啧,我搞不懂。”
“搞不懂什么?”
“搞不懂自己,曾经与我那么亲密的一个人忽然关系决裂再也不联系了,我为什么一点都不悲伤惭愧?我妈说我是白眼狼,我觉得有一定道理,我的血确实是冷的。”
程跃说:“你的血不冷,你只是不习惯别人去亲近你,会下意识的去排斥亲密的关系。”
我疑惑的看着他,担忧道:“你是感觉到了什么?我是不是无意识的对你做什么了?”
他送我一记白眼,“因为你也会排斥我,我自然是知道的。”
我眉头微皱,担忧地看着他,他说:“每次我心里面想跟你靠近一点,你就逃了,然后去做自己的事情。一开始我还以为是你想冷落我,后来我才明白,你只是不习惯让人离你太近。”
我说:“额……抱歉”,但程跃说的好像是对的,只是直到他现在说出来我才察觉到这些。
我可能明白了:不管因为什么原因造成的远距离,对于我来说,都比亲密的关系要好受很多。
年幼时没有学会的亲密感等到我成年后,好像再也学不会了。
我只是没有想到,在我费尽心思去观察着这个世界,重新组建自己的世界观的时候,也会有人在背后注视和观察着我,我想,有时候,他可能比我自己要更了解我。
我说:“那你岂不是很难受?你想亲近,我却想保持一定距离。”
“一开始确实不适应”,程跃说,“哎,不过现在好多了,两个人相处总是要磨合的,现在我已经很满意了。至少你没有像以前一样把门反锁上,或者干脆自己找个地方藏起来,打电话也不接,简直急死个人。”
我深深叹口气,向他张开手臂,“你受苦了。”
我说:“我也不知道我还会犯什么病,你可得谨慎着点,别被我带进沟里去。唔,你上辈子大概遭过天谴吧。”
程跃一笑,“滚你大爷的!啧,可是已经摊上了,还能怎么办呢?”
……
当我的生活环境逐渐改变后,我的整个人也逐渐开始改变了。有时候会觉得人就跟树一样,虽然可能天生品种不同,但不同的土地和气候却能滋养出不同的繁盛程度。
但人跟树不同的是,人可以有意识的去选择自己的生活环境。
客服的工作内容实在太过简单,几乎是从培训开始我的成绩就是排在满分,大概是难得有像我这样认真较真的人,所以一直以来绩效还不错。
虽然也经常被某些奇葩客户气得透不过气,每天回家都忍不住跟程跃好一通说道,但这也极大地锻炼了我的包容性,让我明白,这个世界上永远有人,他们的认知看法是有所不同的,这倒不是错,而是这个世界就是这样多姿多彩。
我们总是说不理解某一种人或者某一种行为,只是因为我们总是下意识地去站在自己的角度上考虑问题。
工作上不断累积的赞誉和奖励给了我极大的自信心,又因为每天都需要接触大量形形sè • sè的人和问题,我很迅速的融入到了这个人文社会里面。在某一方面我会觉得,这份工作给我铺了一条重新走向社会的路。
生活里的一切都在逐渐步入正轨,转眼已经结婚快一年了,母亲时常会给我打电话,似乎我们关系很好的样子。我庆幸公司要求不能带手机上班,可以让我避免接到她的很多电话。
我一直在有意的疏远她,除非我确定自己已经真正的清醒,不会再受到她的任何影响,否则我这份疏远是不会停止的。
但偶尔也会有碰上空闲的时候。母亲说,让我给家里多打电话,她责怪我从不主动给他们打电话,又念叨起父亲对我的好,我却不知道回报。
她责备我对他们的冷漠,却没想过我为何要这么做。
母亲再一次打电话问我,他们到底是怎么得罪我了?
这句话是如此的熟悉。事实上我们因电话引发的矛盾和曾经母亲病重我回到家之前的那段过程简直如出一辙,只是这次我决定遵从自己的感受。
我亲眼看到她是怎么折磨我让我坠入深渊以后,我的意志就更加强烈了。
我有时会感谢那段暗无天日的日子,因为如果没有那段经历,没有记忆或者只有扭曲的记忆的我,是不会去想到母亲是如此恨我的,是不会去想到,他们是用了什么方法将我屠戮殆尽的。
随着我心理上离着他们越来越远,母亲打电话过来渴求“爱的回报”的频次也越来越多了,有那么一段时间我甚至怀疑她已经快要发疯了,我从听筒里能听出她内心的焦躁和疯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