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深深叹口气,我想没有人比我更了解这一切,然而我害怕会说错话去搅扰了魏明的心理,他刚要上高中,他之后要走的每一步我都心惊胆战,我实在不敢跟他说什么。
上高速以后,魏明说:“我终于理解你为什么不想回家了,真的,我真不愿意回去。”
我说:“等你上大学就好了,考的远一点。对了,你有没有想过要考哪个学校?”
魏明说:“离着山东越远越好。”
我沉默了下去,思前想后,说道:“那你高考得考的好一点,如果你的分考的不够高的话,爸妈是不会放你走的,我当初就是因为没有考的太漂亮,所以没让我走。”
我说:“你现在的心理我都明白,咱们都是一个家里长大的,你经历的我也都经历过,只不过我是经常被老妈骂,你是老爸罢了。”
魏明急促地说:“我是混合双打行不行?”
他说:“我现在脑子里已经能知道他们会说什么话了,真的,我回去又要挨一顿训,真是越来越不想回去了。”
我确认了自己当初的推测,魏明已经成为了三角形的唯一受力点,他们夫妻两个正通过挤压魏明,来寻求某种共识,达到某种平衡。我深深叹口气,那股恐惧感让我窒息。
程跃一路上都没有说话,我从他身上的气氛能感觉到,他并不认同我说这些,让魏明对家庭产生了排挤心理,或者是,我在说话的时候就是有怨愤在里头的,但他也没有插嘴说什么,只是专心地开着车。
到达集合点的时候,父亲坚持要求我们留下一起吃顿饭,我没心思跟他们有什么过多交集,程跃也想赶回去休息,然而他看了看父亲的脸色,还是拉着我一起过去了。
程跃说:“他该是心中不好意思,毕竟麻烦我们和堂哥开了一晚上车,又耽误了这么多时间,就让他请客吧,也好让他安心。”
我并没有觉得有多体恤父亲,只是觉得明明他明天代替魏明出个面就能皆大欢喜解决的问题,却仍要坚持麻烦这么多人耗费一晚上的时间在高速上狂奔个来回,他心里愧疚也是应该的。
到达饭馆下车后,魏明抱着我流了眼泪,我心疼的不行,因为身为长姐,我什么都为他做不了。
我拍拍他的肩,嘱托道:“好好学习,考得好一点才能离开这里,走了就不要回来了。”
程跃默默地站在一旁等着我们,直到魏明抹抹眼泪放开我。
虽然魏明只在潍城待了一天的时间,但我能明显感觉到他的身上已经有些东西变得柔软起来,不似刚过去时候的刺人了。
然而我更知道,今晚等他到家后,他又会变成以前的刺人状态。
他刚开始有些改变,又被迅速拽了回去,我不免怀疑,是不是他这个压力点离开了,父亲和母亲没法生活下去,所以家庭系统又把他迅速拽了回去,以让他回去维持平衡。
堂哥带着他的一家人赶过来的,我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餐桌上,父亲和堂哥一家人都很是高兴满足,脸上有着得逞般的神采飞扬,与之相反的是我、程跃和魏明的脸色,我们不知道奔波一晚上到底有什么可高兴的。
他们的表情就像在告诉我:家族最终还是战胜了一切困难!
魏明没吃多少就抱着手机走出门外,独自一人坐在门外的椅子上。我出门看着他这副模样,感觉像极了他在家的时候缩在电脑里的样子,不过是换了个地方缩着而已。
坐上车准备回家的时候,我忍不住捂着脸哭了,很久都停不下来,我说:“真不明白上辈子造了什么孽,为什么会摊上这样的父母……”
程跃不理解我的感受,我所看到的更深远的东西他也看不到。我没法把我脑子里构建的那张网络说给他听,告诉他这个家究竟有多么的恐怖,他们是怎样像疯子一样的互相纠缠在一起,不允许任何一个人有求生的机会,把里面的每个人都榨干。而要逃离这个家庭究竟要付出怎样的代价……
我知道他其实在吃魏明的醋,因为我对魏明表现得太过疼爱了,他心里会忍不住去吃醋。
程跃没有多说什么,我因魏明而留的眼泪他安慰不起来。
我们两个人都没有吃饱,那个饭馆的饭菜实在不怎么样,到家以后想把剩菜热一热,然而我看见了空荡荡的已经清洗干净的电饭锅,又转头看到了水池边整齐的摞在一起的盘子。
程跃跟着进来看了一眼,忍不住发出一声感叹:“我靠,全都吃了?!”
他忍不住笑道:“这也太能吃了,一整锅的米饭啊,菜也一点没剩!”
我问他:“你教他用微波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