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应过来他问的是自己刚刚说的那句“我过得不好”,云畔没有想到他竟然听见了。
当时原本就是头脑发热脱口而出,事实上她也并没有打算跟他聊这些,只好装傻:“你听错了吧,我过得挺好的。”
怕他不信,又强调道,“真的。”
“是吗?”他笑了一下,“那手腕上的伤口是怎么回事?闲着无聊割着玩?”
“不是,”云畔几乎是条件反射性地把那只手藏在背后,“修眉的时候,刀片不小心划了一道而已。”
“云畔,”周唯璨却加重语气叫她的名字,“别对我说谎。”
这句话的潜台词,其实是一种提醒——
提醒她,在他面前,无论多么费心遮掩,都是徒劳。
云畔深吸一口气,对上他的眼睛,“没骗你,我真的挺好的,每天都挺开心的,最近研究生也毕业了,正准备回国找工作。没想过要结束这种生活,更没想过伤害自己。”
很显然,她又说谎了。
因为她心里很清楚,一直以来,周唯璨最怕的,就是她的自残自毁倾向。
在一起这么久,他对自己究竟是同情还是爱,她潜意识里其实从没分清过。
手里的烟自顾自地燃,烟灰扑簌簌地掉落,周唯璨没有抽,只是定定地看她。
他看了实在太久,久到云畔甚至生出了某种灵魂出窍的错觉。时间静静流淌,越发难捱,终于,他捻灭烟头,轻声道:“那就好。”
轻飘飘地丢下这么三个字,他起身绕过她,头也不回地走了。
擦肩而过的刹那,云畔瞥见他松松挽起的衬衫袖口,以及手臂上一行歪歪扭扭,充满童稚的油彩字迹——
「hakunaatata」
这句话她曾经在一部动画片里看到过,来自于斯瓦希里语,是一句古老的非洲谚语,意为从此以后无忧无虑。
看颜色和笔触,应该是小孩子写给他的。他大概在这里适应得很好。
云畔站在原地,有些恍惚地想,周唯璨真的在哪里都能活得很好,没有谁都能活得很好。
他的灵魂似乎可以被打磨成任何形状,走出任何困境,随心所欲地活出自己的模样。最重要的是,不为任何人。
这一点她很早以前就知道,也曾经被深深吸引,只是学不会。
空气中仍然飘着那股淡淡的,潮湿的烟味,而他已经走远。
云畔走到洗手台前,拧开水龙头,从包里抽出纸巾,浸湿之后擦拭自己的脸颊和下颌。
冰凉的水珠滴进她领口,她慢吞吞地抬手,隔着t恤布料,在锁骨下方的位置,触摸到了一根细细的银链轮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