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川牵起嘴角,笑容有些心不在焉,“是没意思,还是不想提?如果,如果他现在回来找你——”
“这跟我们现在讨论的话题有关系吗?”云畔出声打断,“我跟他早就结束了。”
回忆实在太过不堪,埋在身体最深处,平时照不见光,然而一旦撕开,便是连皮带骨头,不见血不罢休。
谈话至此结束,接下来的时间里,他们心照不宣地沉默。
只余车载音响里的歌曲列表,一首一首滚动播放。
下车之前,谢川最后对她说:“畔畔,我对你一直都是认真的,我们的事……你不用急着拒绝,可以想好之后,再给我答复。”
云畔没有回答,径直下了车。
的确和其他人无关,和周唯璨也无关,她从头到尾只把谢川当成童年时的玩伴,长大后的至交,没有半点风花雪月的念头。
正值初秋,小区里的银杏树开得密密层层,月色掠过金灿灿的树影,像盘旋飞舞的黄色蝴蝶,也像阳光照在湖面上,浮光跃金的倒影。
云畔站在树下看了很久,不自觉地摸了摸自己被咬破的嘴唇。
离开的时候,一片金色的银杏叶晃晃悠悠地坠落,她下意识地伸手接住,像六年前那样,幼稚地收进外套口袋里,决定再做一次实验。
这次能活多久呢?
她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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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考虑考虑,要不别回去了,干脆以后就来医院上班吧,薪资待遇我跟你保证,肯定是当地最高的。”
乱哄哄的酒吧里,一个年轻男孩正在舞台上弹尤克里里,引来阵阵欢呼,daon喝高了,醉醺醺地搂着他的肩膀,英语说得也颠三倒四,“这一年你在坦桑尼亚不是也呆得挺舒服的,干嘛非要走。”
“是挺舒服的,”周唯璨任他搂着,用闲聊的语气说,“可是放心不下啊,得回去看看。”
daon摆摆手道:“别唬我,你孤家寡人一个,有什么放心不下的?”
说到这里,又想到了什么可能性,煞有介事地猜测,“你该不会在中国有老婆孩子吧?因为感情不合,所以冲动之下,一个人跨越半个地球,跑到东非来散心?”
周唯璨听笑了,“那我也太混蛋了吧。”
“也是,不像你的性格,”daon赞同地点头,紧接着,又不死心地追问,“那你以后还会回来吗?”
周唯璨喝光杯子里最后一口威士忌,看着冰块慢慢融化成水,“不一定,以后的事谁说得准。”
夜深了,马路上很安静,初秋的风依旧燥热,树上的知了叫个不停。
周唯璨走出人声鼎沸的酒吧,仍然毫无醉意,碰巧和一个外籍女孩擦肩而过,女孩回过头来,笑着往他手里塞了一张纸条。
空气里掺杂着浓郁的香水味,他拆开纸条,是一行用口红写下的联系方式。
随手把纸条撕碎丢进垃圾桶里,周唯璨往前走了几步,站在一块冰凉的月光底下,抬头看着黑沉沉的夜空,无端想起一句诗:
“黑雨滴一样的鸟群,从黄昏飞入黑夜,黑夜一无所有,为何给我安慰。”
而写下这首诗的诗人,却选择了卧轨自杀,年仅二十五岁。
所有的线索似乎都在反复印证,生命究竟有多脆弱无常。
坦桑尼亚路上连红绿灯都不设,更没有警察查酒驾,周唯璨心安理得地启动引擎,没有直接回学校,一路驶离市区,穿过草原,穿过沙漠,最后抵达那片雾茫茫的黑色群山。
绕着悬崖峭壁转了好几圈,最后终于找到记忆里的那个蓝花楹开得最灿烂的地方,把车停在周围,他拿着手电筒,没费什么力气就找到了那块熟悉的,有棱有角的石碑。
什么字都没刻,阿花就葬在这里。
上次来看她,已经是半年前的事了。说长不长,说短不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