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坐在身边的周唯璨。
好难得,好美妙。
她的生命里还会有第二个今晚吗?
周唯璨喝了很多酒,可是仍然清醒,云畔分明滴酒未沾,此时此刻却醉得厉害,每一根神经都晕陶陶,心脏脱离躯壳,漂浮在半空中,轻飘飘,落不下。
低头看着他的手背,云畔头脑发热,又开始说一些莫名其妙、不合时宜、奇奇怪怪的话:“我以前想过……要在每一道自残留下的疤痕旁边,都纹上你的名字。因为血流出来的时候,我会看见你,听见你,感受到你。”
海岸线长而平滑,无边无际,周唯璨看着她,不知道在想什么,没有流露出类似错愕、厌恶、或者不可理喻的眼神,半晌,反而问:“你知道你身上一共有多少道疤吗?”
云畔答不上来。
因为她没有数过,一次都没有。
事实上,每次自残过后,她总是觉得这些伤痕很丑陋,是她软弱无能的证明,应该被遗忘、被遮蔽、被厌弃。
“五十二道。”
周唯璨给出答案,“我的名字这么难写,你要纹多久?”
五十二道……
云畔张了张嘴,“你全都数过吗?”
好像问了一句废话。
不止。
他全都碰过,也全都吻过。
“嗯,”周唯璨碰了碰她的手臂,“你知道我第一次看见这些疤的时候,在想什么吗?”
第一次……是在江城重逢后,在他公寓里的那晚吗?
云畔清楚地记得他当时漫长的沉默,记得他掌心的温度,也记得他说,我一直以为,你这几年过得很好。
仿佛就发生在昨天。
她一时竟然说不出话来。
“我在想,如果你真的死了,我在某一天接到电话,去领你的骨灰,”灰茫茫的夜里,周唯璨凝视着她,如同凝视一段已无可能重新流动的时间,“我该怎么办。”
周婉如、吴婆婆……甚至包括她,他一路走来,一路失去,早已习惯。
至于那套固定流程,不是也已经很熟练了吗?认领遗体、火化下葬、领骨灰、选墓地……亲眼目睹一个活生生的人变成一只冷冰冰的木头盒子,永远离开这个世界,离开他。
然而重逢之后,那个纠缠到让他失控的夜晚,久违了的身体欲望得到发泄,他却一点都不觉得轻松,看着那张哭得乱七八糟的脸,抚摸着那些触目惊心的疤痕,回忆着她割腕未遂留下的伤口,周唯璨竟然想象不出来,如果有一天,墓碑上嵌着的黑白照片真的变成云畔的脸,他该怎么办。
他从来不会浪费时间去思考还未发生的事,却无法欺骗自己:她想走就走,我不在乎。
回忆起那封遗书里的内容,云畔莫名紧张起来,急匆匆地向他保证,“不会的,我现在很幸福,很满足,一点儿都不想死了,只要——”
周唯璨替她说完下半句,“只要在我身边。”
云畔用力点头,随即抓住他的手,掌心紧贴着那对翅膀,不受控制地说,“……我不能没有你。”
周唯璨揉揉她的头发,语气温柔,“我知道。”
夜渐渐沉下来,流入大海,漂向远方。
那些吵闹无聊的声音同样被浪花卷走,直至销声匿迹。云畔眼里的世界被他填满,脑海里冒出一个荒唐的念头,如果周唯璨是今夜的海,她愿意做礁石。
第88章过敏症
云畔曾经被云怀忠或赵佩岚带着,参加过很多亲朋好友的场婚礼。
看着新郎新娘站在礼堂中央,语气哽咽地分享结婚誓词,许诺地久天长,交换结婚戒指,她心里毫无波澜,只觉得好无聊,好莫名其妙,这个环节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她似乎天生缺乏同理心,无法对旁人的幸福或痛苦感同身受,更不会拿世俗对道德标准的定义来禁锢自己。就像很久以前,方妙瑜因为和周唯璨分手日日夜夜以泪洗面,她也没有任何触动或不忍,更没有因为“室友的前男友”这个标签而产生任何迟疑或退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