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一头乱发的缝隙间,她看到了一双清澈漂亮的眼睛。
野人掐着她的脖子同她对视,她终于在他眼中读懂了他的意思——他要她当着自己的面将肉全部吃下,不许她再将没吃完的肉晒成肉干攒起来,也不许她再送任何食物给山脚下的那些人。
一阵风从林间穿过,一颗幸存的野果被风吹动,滚到了她身旁的草地上。
她下意识将那颗果子握住,藏在了掌心中。
脖子后面倏地一轻,野人忽然松开了手,起身将那块肉丢在她身上,然后头也不回地消失在了林间。
那是他丢给她的最后一块肉,那天的黄昏后,野人再没出现在她面前。
次日夜里,她又揣着野果靠近了山脚下的营地,负责值夜提防山中野兽袭击的一名中年男人发现了她。
原来这是一群从附近某个村子逃命而来的流民,隔壁几个村子已在战乱中被屠了村,他们实在被逼得再无退路,为了活命再顾不上什么吉利不吉利,也如同她当日一般,涉水渡过弱水湖,逃进了这荒无人迹的山里面,试图躲过一劫。
她藏身于山中的这半年来,外面的世界已是沧海桑田。
饥荒还未结束,镇子里又爆发了瘟疫,各地均有小股势力揭竿而起,朝廷下派了军队镇压,与起义军彼此追逐厮杀,另又有浑水摸鱼的匪寇在此期间借机于乡间作乱、谋财害命。
她试着同他们打听爹娘和弟弟的下落,恰巧流民中有一名少妇是从她出生长大的那个镇上嫁到邻村的同乡,听她提起,伤心不已,说是整个镇上的人都死在了饥荒后的那场瘟疫中,无一幸免,少妇自己的父母弟妹也都死在了那场瘟疫中。
闻此噩耗,她说不清心中是什么感觉,伤心仍还是会伤心,但却又仿佛只是在听着他人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