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讨好。”宗恕忙低声解释:“我从前在山上时,每晚也是这么为我师父打水洗脚的,这么多年已经成了种习惯。你若是不喜欢我打扰,今后我改掉就是。”
怛梨见面前的少年原本灿若繁星的眼眸瞬间暗淡了下去,在热气蒸腾中有些被模糊了五官面貌。
她仰头看着他的身形轮廓,一时有些出神恍惚。
他原本也是一番好意,自己这样未免有些不近人情了。
怛梨想了想,“你将水放下吧,今日谢谢你,以后便不必了。”
她说完,看着眼前的少年脸上的表情又重新高兴起来,像是得到了什么恩赐奖赏般,捧着满满一盆热水走进她房中,小心翼翼将水盆放在她床榻旁的地上。
“你身上的味道真好闻。”宗恕放下水盆,转身走到她面前。
怛梨的思绪从百年前瞬间抽离回了现实中来,从床上拾起那盒檀香香粉递给他。
“你从小在寺院中长大,想来是对这檀香的味道亲近,你将这剩下的香粉都拿去吧,只是不要在我面前焚。”
宗恕愣了愣,不知自己又是哪句话惹了她不快,低头将那盒香粉从她手中接过,默默退出了她的房门。
他住的这件房还未来得及布置,夜已深,又没法去街市上临时添置,于是怛梨只好拿了床自己用过的被褥枕头给他临时将就睡一晚。
她似乎很爱碧色,连被子缎面也是竹青色的,不免让人联想起初见那日她穿的那身鲜嫩欲滴的缥绿长裙。
宗恕擦净身体,掀起被子一角翻身上床。
寺院中的生活贫苦,他此生还从未睡过如此柔软的床,也从没盖过这么软的被子。那碧色的被子盖在身上,仿佛黑暗中化身成了女子柔软的四肢,缠绵攀绕着他的身体。
宗恕忽然心头方寸大乱,猛然起身,复又点亮了桌上的烛台。
烛光摇曳中,他靠在床头,打开怛梨送与他的那盒檀香香粉,低头放在鼻端轻嗅了嗅,平静了片刻,然后又从腰间取出那枚偷藏的耳坠,与香粉盒子一同压在枕下,彻夜难眠。
***
第二日清晨,怛梨醒来时,雨已经停了,阳光大盛。
她以为昨夜一番折腾,宗恕今日应该会起得迟些,没成想刚走到正厅便看见院子里,昨夜他给她遮身的那件麻布衣衫正与她那件碧色衣裙一同被平整晾晒于日光下,他竟已经早起了。
宗恕端着两碗冒着热汽的清粥从廊下走出来,放在正厅的圆桌上,犹豫道:“我见厨房还有米,便擅自煮了粥,若是你不喜欢,我今后便不再乱动你的东西了,你别不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