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满忆忽然说:“没钱提什么理想,只不过是一些没用的废纸,没用的机器,可能我们努力一辈子突破一个小数点,对别人来说,只是一个小数点,却不知道这个数点可能是十年、二十年、花费的经费可能是百万、千万,百万千万是普通人一辈子难以企及的数字,这么一对比,多么不值当,只是一个小数点罢了。”
安静的实验室陷入一种很低沉的寂静,机器咔哒轻响,疾病影像图、人体五脏六腑图、各种造影线条,形成了这个实验室最庞大的缩影。
室外残留不灭的蝉鸣嗡嗡叫,做最后的挣扎,人类照常喜怒哀乐,没人在乎挤在狭小实验室三人的人生走向。
张文心情突然很低落,就算研究成功,申请专利,也不能保证会有投资公司看中他们,其他医疗企业更是瞧不上他们的成果,可能经过几十年,他们的研究结果会在某个角落落灰。
一直沉默的季时淮,把纸杯倒扣在桌面,一滴水蜿蜒而下,他看着那滴细小的水痕说:“中国的医疗设备和药物一直落后欧美,价格昂贵、维修困难,每年多少人因为设备简陋,而失去治疗机会,默默死去,中国科研人员所做的事就像一粒沙,一滴水,你们想想,沙子多了汇聚成浩荡的沙漠,水多了汇聚成汪洋大海,理想的意义在于实现力所能及的事,推波助澜,不到最后一刻,不言弃。”
宋柚仿佛看到广袤沙漠和浩荡大海汹涌袭来,那是一种轻易就能震撼人心的画面。
窗户正对着季时淮,蛋黄色的晚霞渡在他身上。
宋柚好像又看到第一次在图书馆见到季时淮,他那时也是坐在光里,高冷不可侵犯。
但宋柚忽然觉得一开始自己看错了,那并不是所谓的高冷,而是一种顶天立地的璀璨。
她从没像这一刻觉得自己卑劣,甚至不敢去直视季时淮。
张文爆出大笑,“没错!总是想后果那什么也干不了,我们做的是推动科技进步,为了理想不言弃,大家来握个手!”
季时淮和沈满忆对视一眼,像是没听到张文傻帽的话,张文为了避免自己尴尬,朝宋柚随口问道:“柚子姐,你的理想是什么?”
“嘭”的一声——
灵魂深处好似有大楼崩塌,一片残垣断壁,风一吹,荒芜得可怕。
宋柚下意识移开视线,想要给张文来点前辈的威严,亦或者插杆打诨地说几句,但嗓子像是被水泥封住,心里灌着冷风,在这三个顶天立地满心热血的年轻人面前,她感到无言以对。
她没有理想,不仅是她,连她的朋友,整日都是围着金钱、奢侈品、明星、欲望。
为国为民、推进社会进步、理想,她只在书上见过,甚至一度不屑一顾。
季时淮看了宋柚好几眼,手率先拍在张文手背上,肩膀撞向沈满忆。
三人勉勉强强忍受别扭,来了个豪情壮志。
一场隐秘的窘迫被季时淮悄无声息化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