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你。”她说。
温霁似乎十分乐意见到她,即便力气微弱到完全发不出声音,但他还是尽全力发出气声。
她听不清,凑近再听他说了一遍。
“程意?”岑音颤抖着手指摸出手机,“你想见她……我马上联系她!”
可温霁艰难又紧张地摇了摇头。
“你不想现在见她?那……你是不是想知道她的消息?”
他终于放松下来点点头。
岑音一字一句哽咽着告诉他:“她现在回到了祁山母校做支教老师,孩子们都很喜欢她。”
温霁目不转睛地盯着她说着,浅淡瞳色里的目光无限柔和,如同她说的每个字都让他在浑身近乎分裂的折磨中还能感受到欢喜那样。
“她一直没能忘记你,虽然她没有亲口告诉我,但我了解她,自从我告诉她你和陈安在同个连队,她时不时找我聊天,最后的话题都会落在你身上。我知道她是……她是想打听你的消息。”
岑音说完这句话,看到温霁混沌的双眼里充满了光亮,好似想起什么又瞬间暗淡了下去。
“可不可以……帮我个忙……”
他酝酿了许久才开口,声音嘶哑,但已经听得清他说了什么。
“你说,无论什么忙,我都一定会尽力帮你。”
“不要向她提起我的事…如果以后她再问你…请你告诉她我已经有了新的感情……”
岑音捂住唇颤声问:“如果她一年以后还在打听呢?”
温霁的手指无意识地抓紧了病床上的床单布料,眼底积蓄着最后的热气。
“如果一年后她还问你,那请你告诉她,我已经娶妻生子,家庭和睦,一切顺遂……转告我的战友,不用为我立英雄碑,把我葬在祁山。”
他实在太累了,想说的话说完就再没多余的力气,他盯着虚空良久,唇畔绽开一个浅笑。
热气凝成一滴不舍的泪划落,他最终平和地阖上眼。
仿佛只是一次午睡,也许醒来后就回到了多年前某个风和日丽的午后。
那天程意外出,他在餐桌上听母亲提起生她养她的祁山。
那里天很蓝、树很绿,可能有一个七八岁的女孩子挽起裤腿在清澈的浅溪里捉螃蟹。
他恍惚中看见了十七岁的程意穿着鹅黄色的长裙,松松地将头发挽成一个发髻,耳边还有碎发垂落。
她在耀眼的阳光里转身,定定地看着他笑。
遗憾的是,他能想象出七岁程意的模样,见过十七岁程意的惊艳,可二十七岁他日思夜想的程意——
他再见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