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告诉他自己的母亲被大家叫做疯子,他已经不认识我,却还记得我死去的哥哥。他喜欢躲在房子里不出来,有时候还会睡在酒缸子里,当他大哭大喊的时候所有人都不敢靠近,他们既怕他又恨他。可他也是我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
而喓喓告诉我在他的家人们口中他的母亲也是疯子,不仅是疯女人,还是个生不出儿子的一无是处的废物。所有人都告诉他他的母亲已经死了,直到他母亲突然出现,还把他从老家带到了简中。他希望他的母亲也是他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他希望剩下的那些人都能在一夜之间死光。
我告诉他我想念着自己来的地方,不仅有我母亲,还有我的ru娘,我ru娘的女儿,以及其他叫不出名字的人。我们生活得很自由,吃饭不一定要用筷子,不用每天梳头,不用洗澡,不用行礼,下跪……
他告诉我他痛恨他来的那个地方,那里有可怕的奶奶,不问世事的老爹,生活在洞穴里一样、性格古怪诡秘的爷爷;他们骂他的母亲,同时也骂他,他们支配他,让他挑水砍柴,还把他早早地许给了一个死了媳妇的瘸子……
我告诉他自己讨厌这里,他却觉得来到简中后的一切都是他一直以来所梦寐以求的。他珍惜着和母亲相处的日子,珍惜着母亲的爱和呵护,珍惜着什么都不用做就可以好吃好穿,有书读有规矩学,还能住在温暖漂亮的大房子里……
虽然他说的话里有近半我都听不懂,但出于对他的天然信任和崇拜,我也开始渐渐屈从于入宫后的生活,并尝试去觉悟这对我来说是一件好事,除了见不到我的母亲。
……喓喓被带离我身边后,我一直担心他会被送回到他口中那个可怕的地方去,后来舅舅才告诉我,他把他留在了简中。我们再度见面时,他已经拜在了羊虎门下,还成了琼音阁的女侍——琼音阁每年都会从民间挑选招收一些有资质的女孩子培养成为未来琼音阁的女官;他一脸明媚地告诉我不要再叫他“五姐姐”,他有了新的名字——葛喓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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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带着身后一连串目光旁听了始末的同学也跟着道:“这个葛喓喓听说他现在才刚满十八岁,就已经是琼音阁内连续两年的武试第一,朝中当之无愧的第一高手了。”说罢几人赞叹着点了点头。又有人道:“……想不到他竟然也到我们书院来了。”“是啊,他不是已经是琼音阁的女官了吗?还到我们书院来干什么?”
众人疑惑着,齐齐看向我。“呃……”为了来保护我?“我也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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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和好
吃过饭回去的路上,颇有些心不在焉。江小凝和苏玧还在聊喓喓的事,中间大约是叫了我几声没见反应,苏玧人就忽然站到了我面前:“你在想什么呢?”
“没什么,只是在想一些问题。”
“什么问题?”
“我只是在想,假如喓喓没有出现,我该怎么办。”
苏玧:“就算没有他,也还有我和小凝啊。”
我摇头:“那如果也没有你们呢?喓喓全天下就只有一个,关键时刻能站在身边的朋友同样不可多得,可像我这样的人却随处可见。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得罪了什么人,莫名其妙的,连反抗的力气都没有……不仅要被欺负,被欺负了还要被笑话。应该笑话指责的人难道不该是欺负人的人吗?为什么会是我们呢?我也就算了,昨天陆三文不过是个子矮些就被你们嘲笑——”
刚说到这里,苏玧立刻申辩道:“我可没有啊。”
江小凝莫名其妙:“谁笑话你了?”
我:“你啊。”
江小凝怀疑地回忆了好半天,才模糊地道:“……你说过去吗?……过去的不能算。”
苏玧重复道:“如果你是在说陆三文的事,我可没有笑。我在和赢骆下棋呢!”
我:“你明明笑了,我都看见了。你们两个都笑了。他们就是觉得这样欺负人好玩可乐才这样的,你们也是觉得好玩才笑的。虽然你们没有主动行凶作恶,既然做声发笑,不就是在助长他们的气焰,鼓励他们的恶行吗。”
江小凝疑惑又无辜地挠了挠眉毛:“我也笑了吗?这又不是什么可笑的事。”
苏玧则惭愧了一瞬,就恢复了原状:“小玉这是以己度人了吧?不管怎么说,‘行凶作恶’这个说法也太严重了,他们就是开个玩笑而已。再说了,我们男人大多性情豁达,心胸宽广,不至于计较这种小事,你想太多了。”
我:“原来如此。那这么说来,别人叫你庸三的时候,你也觉得这只是小事?可上次我怎么看你脸色都变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