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小凝:“只要足够美好灿烂,能在这七天里盛放到极致,美到极致,哪怕美好转瞬即逝,春天过去只剩下离散和失落,也足够旁人追求艳羡的了。”
我:“可美的意义不只在于被旁人追求艳羡吧,如此,也太可悲了?”
江小凝愣了一下,皱着眉头陷入了沉思。
这时一个女弟子朝我们走过来:“请问哪位是玉小姐?”我站起来:“是我。”对方便表情高傲地递给我一张做工精致的帖子。帖子的落款名是凰笙,约我隔天到这儿来和他切磋琴艺。
奇怪,这帖子确是寄给我的,可怎么寄到这儿来了?抬眼一瞧,才见女弟子来处隔得不远有个花木掩映的亭子,亭子里坐着一群人,还在小声说话,并观望着这边。
聂英子和喓喓早凑过来看了一眼,自顾自道:“这个周笙是谁?”“不知道。”那女弟子皱着眉头:“不是周笙,是凰笙。连字都不认得。”聂英子顿时恼羞成怒:“谁不认得字了?这个凰字怎么看怎么是周嘛!”又把帖子拿过去给苏玧和江小凝辨认:“你们说,这个字第一眼看上去像什么?——明明自己字都写不好,还怪人家不认识!”气得那女弟子满脸通红,无奈地看着帖子被穿来穿去,只催促我道:“还请玉小姐赶紧回个话。”
我:“我琴弹得不好。听说这位凰笙师姐师从高人,还有一曲动九霄的美名,一定是琴技非凡,我就不来献丑了。还烦请这位师姐代我回绝。”
刚说完,那边亭子里的人走了出来。一群丰硕挺拔的美人袅袅娜娜地走过来。为首者道:“玉错师妹何必谦虚呢?师妹的琴技可是柴先生当众夸赞过的,就连韩师兄的诗里也有相关的词句证实。”
我:“柴先生抬爱,韩师兄谬赞。实在是近来疏于练习,技艺生涩,不敢献丑。”
美人冷笑一声:“原来玉错师妹也有技艺生涩的时候啊,还以为才貌双全的玉错师妹真像传说中那般十全十美呢!”
聂英子也道:“你这个人也奇怪,这么想和我们小玉切磋,干嘛不切磋诗文非要切磋你自己擅长的琴技啊,这不是欺负人吗?”
美人没说话,只看着聂英子,然后挨个挨个看过喓喓,江小凝,苏玧。道:“师妹整天和这么一群人在一起厮混,难怪会疏于练习,辜负自己的天资。”
我:“不知凰笙师姐还有没有别的事。”
凰笙:“我只是看韩师兄诗中所言,玉错师妹是个罕见的才女,诗文琴棋无所不通,才想眼见为实,目睹一番。如今看来,也不过如此。”
他身边的人也道:“就是,还胆敢写诗公开羞辱韩师兄,真是不自量力,可笑可笑。”
……凰笙一行人走了半天,身边的人才想起来当时该如何回击。可现在说得再痛快已经晚了。聂英子:“听说这个人好像弹琴挺厉害的,还是一个高人的亲传弟子。没想到真人这么讨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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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马球赛
为了摆脱那首诗带来的阴影,隔天江小凝和苏玧盛情相邀我和喓喓、英子来到骑射场观看他们的马球选拔赛。
——彼泽书院每年夏至都会举办一场公开的击鞠赛,这是书院里除了春天的迎春庆典和重阳节的十日游学外,弟子们在整个学年里最期待,也是公认最振奋人心的盛事。眼下随着迎春庆典的临近,不知不觉距离夏至的公开赛只剩下了一个多月的时间。于是各个学所的弟子们铆足了力气疯狂而投入地练习,而春日选拔期间隔三差五举办的马球赛更是成了整个书院弟子关注的焦点。
他们都说只要看一场比赛,什么烦恼都会被抛之脑后。
骑射场周围人潮拥挤,人声哗然。午后的太阳热辣辣地照着,空气里的马粪味和嘈杂的人声又让我有些头晕,故此趁着闲候比赛时辰和喓喓、聂英子只往人少处闲逛。
这骑射场在彼泽山西面的山坡上,虽和男孩子们居住的北斋相隔不过咫尺,却和我们东苑隔了整个书院。故虽早听说骑射场里养了马匹牲口,备着教场马场,竖着箭靶横栏,平日里除了弟子们体育课上练习骑射,课后也有赛马蹴鞠的,打球角斗的,堪称花样繁多,我这也还是头一次来。先前只觉得彼泽山山高水阔,书院里处处风景,何况藏书楼神秘莫测,意趣无穷,对这满是少年郎的骑射场便并无多大兴趣,眼下亲至现场,才知这地方又是一番风味。
宽阔平缓的马场四周竖着了一道种着荆棘丛的栅栏。这道栅栏在多年的维护下长势良好,因地势蔓延委屈,恰恰围住了整个马场。而在栅栏之外,不比书院前头有数百年的人迹打磨,所见之处皆是密林幽幽,丘壑嶙峋,据说便是蛇虫遍地,野兽横行的彼泽山后山。视线再放远些,灰蒙蒙的天际又有泼墨一般的山峦延绵起伏,空气里的风略显倦怠,似吹拂过鹧鸪峰上四季长存的积雪,又沾染着大泽幽林中经年不散的雾气方才飘然而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