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小令摇摇头,为难地涨红了脸:“这是江公子给我的。”然后隐忍地叹了口气,就低下头去了。又道:“今天江公子去了好多地方,打听巫神医郑太公的所在,还去了各种医馆询问,晒得满头大汗,停下来喝口水都不愿意……江公子不让说这些,还请大家装作不知道。”山山:“难怪你不让我们陪你,原来是有人陪啊?”阮姑娘低着头没说话。——苏玧等人愣住了。在他们眼中,江小凝也是去寻亲的,大家都听说了他的太公公正好在秦川的消息。却想不到他的出行和我有关。
临近日暮,屋子里点了灯。大家做灯都做得脖子酸眼睛疼了。听到外头说游行快开始了,便相互催促着要去悬廊上观看:“走走走,剩下的等游行结束后再说。”不过阮小令坚持要留下,他自来白鹭飞便心事重,如今寻亲无果,又和我们不熟,所以难以合群。
这房间是提前订好的,花了大价钱,所以视野良好。这会儿因所在的酒楼西向迎着日头,我们观看游行的房间里便灌满了落日的金色余辉。置身其上,底下的街景便一览无余。这会儿云璧他们随着人群站在了街边候着。
之前一直没吭声的聂英子忽然心存怨气:“你干嘛让那个阮小令跟着我们呢?”
“……怎么了?”我不解。
聂英子回头看了一眼,苏江二人还隔得远:“他要寻亲打发他一笔钱让他自己去就好了。和大家在一起的时候就知道摆着一张臭脸惺惺作态……”
喓喓:“人家也不是故意的,只是比较可怜罢了。”
聂英子撇了撇嘴:“这天下比他可怜的人多了去了,偏偏跑到我们跟前来败兴。说话也吞吞吐吐的,让人看着都着急。”
我:“你原谅原谅吧,人家找到亲人就不跟你一路了。”
聂英子叹了口气:“我看,这亲人是找不到的。你们没觉得他行为有点古怪吗?每次见到他都是偷偷摸摸的,眼神东躲xī • zàng,不知道在打什么主意。”说着急促地叹了口气:“我可不是针对他,故意说他的坏话。我总觉得,江小凝这回要倒霉了。”
我:“这和阿离哥哥又有什么关系?”
聂英子气恼地一甩手:“我也说不明白,反正,这阮小令就是让人不自在。”
我试着开解:“英子,其实他和我们是一样的,只是身世遭遇与你我不同,长期担惊受怕,被人欺负,又没有家人依靠,眼神自然紧张不安。这和你说的根本就是两回事。你想,如果是你遭遇了那些事,你难道也希望别人觉得你只是在卖弄可怜,看待你如同异类吗?”
江小凝和苏玧走了进来,看我们聊天时似乎顾忌他们,便默契地待在了屋内。
聂英子果断地道:“我才不会遭遇那些事呢?要是我家遭遇巨变,和家人一朝离散了,我宁可一头撞死也比沦落青楼,在外颠沛流离的好。说句不好听的,要是天下那些可怜人都能有这样的决心,这世上也就不会有这么多可怜人整天喊冤叫屈,让好人也不痛快了。”
喓喓皱起眉头:“你是觉得,那些遭遇可怜的人都不配活?”
“也不是不配啊,”聂英子有些急了,似乎生怕我们对他产生误解,“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要活着就好好活着,你们看山山他们不也活得很开心吗?就算是□□也有做成了花魁名妓的!不管遇到了什么,要么就好好活着,如果实在觉得自己可怜委屈,不愿意这样活,那还不如去死。反正又没人逼他。可做出一副可怜相来求他人垂怜,”说到这里英子嫌弃地摇摇头,“这就很讨厌了。”
我:“可是,要去死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你难道不怕死吗?”
聂英子:“有什么好怕的?”
我:“那如果明天就会死,你怕吗?”
聂英子犹豫了一下:“死就死,为什么要怕,又不是没人死过?这个世界上每年都会死很多人,如果明天非要死的话,我和你们在一起就不怕。”
我:“那如果你是一个人呢?”
聂英子看我神色认真,不敢轻易回答了。他知道我可能会没完没了地问下去。转眼看着暮色越来越重的街道,长街尽头适时传来了一阵隐微却喧闹的锣鼓唢呐声。其他人还没反应过来,聂英子就兴奋地大叫起来:“游行开始了!是游行开始了!!”
喓喓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膀,苏玧和江小凝也应声赶了出来。
随着锣鼓声接近,街道的主干道上早被腾空了,等着看游行的人们挨挨挤挤地站在两边,同时两岸的悬廊上,窗口栏杆内,也全都人头攒动,尽是直着脖子张望的人。我们也都赶到了悬廊的一角候着,趴在栏杆上翘首去看。苏玧也要过来,却被江小凝一把拽住了:“你就别去凑热闹了,小心楼给挤塌了。”话音刚落,楼下的街灯便挨门挨户地亮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