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又听人道:“你们看你们看!那个穿着黑袍的人手里没有提灯,肩膀上还站着一只鸟!”“不知道他手腕上绑红绳了没有!”“是啊,看不清啊,反正拿拐杖的这只手似乎没见什么红绳。”“怎么好像他走路是飘来飘去的?——他不会是真的鬼吧!”……还在议论,那人肩膀上那只摆设一般,总之一动不动的大鸟便振翅轻飘飘地飞了起来,影子似的无声无息地落在了对面的屋顶。
——众人口中的那人一身黑袍从头笼到尾,袍子又极宽大,若非拿着拐杖的那只手,悠悠荡荡真像底下空无一物;他拄着根拐杖,佝偻着背,虽混在游行队伍之中,但既没有舞蹈,也没有唱歌,手上没有提灯,也看不清他另一只手是不是绑了红绳。他走起路来也死气沉沉的,不急不缓,又似袍子下并没有腿,而是在飘。他就这样飘着,飘着,飘到了茶楼底下。
这人和我曾经见过的瞽叟装扮十分相似,可惜阿淙现在在楼下街边,也不知他看见了没有,能不能确定对方是不是那个瞽叟。
心里正怀疑。“你觉不觉得那只鸟在看着我们?”聂英子忽然紧紧揪着喓喓的衣袖道。一面忽左忽右地移动头,一面验证:“还在看,还在看……”葛喓喓也觉得古怪,加之暮色渐浓,完全看不清楚那只鸟的情状,心里想当然,便更觉得此情此景瘆人了。正转头来寻我的所在,那只鸟便冷不防从屋顶上飞下来——
大鸟直奔我们所在的悬廊而来。
“啊,猫头鹰!!”聂英子大叫一声,转头就扑到了苏玧的怀里。这鸟正是一只鸱鸮。不过我们谁也不敢断定它和盘桓在白鹭飞的那只鸱鸮有什么关系。因为它们看起来都一样。几人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只往旁边角落里退了退。谁知鸱鸮刚落在栏杆上,就怪叫着张开翅膀朝我们扑过来。
众人一时间大呼小叫起来,避之不及,只各自惊慌尖叫着四散而逃。江小凝眼疾手快将我护在了怀里,先一步进了屋子。聂英子大叫道:“大家小心挡着眼睛,鸟会啄眼珠子吃的。”说着只死死捂住了眼睛,和苏玧一前一后进了屋子。喓喓一面拿案台上的物什砸它,眼下看人齐了,正要关门,不料那只大鸟也无惧无畏地飞了进来。
因为对方的无所畏惧,我们更害怕了。又是一阵此起彼伏的惊叫,只护着脸一味东躲xī • zàng。
葛喓喓当机立断,先从腰间拔了短刀驱赶,不料却被鸟抓破了手。只得收了短刀,就近从一只花瓶里抽了一把足够长的,用作装饰的树枝和鸱鸮缠斗,而后看准时机便催促我们赶紧出门下楼。
阿淙他们被惊动,正迎上来:“怎么了?!”“有鸟,快下楼!”江小凝简短地道。
一行着急忙慌下了楼,也是害怕,听葛喓喓出门后门内还在撞击,便心有余悸地一直跑到了茶楼外。站在街边往上看,那鸱鸮又从悬廊上飞了出去,而后突然俯冲下来,直奔我而来。
江小凝站在我前面,不自觉将我越推越远。忽然身后游行的队伍里伸出来一只手,用力一拽,我就被裹挟进了游行队伍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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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中元节(中)
我慌张到了极点,连叫喊一声都忘了。却不知何故黑暗中看得分外清楚,抓着我的那只手是从一领黑衫底下伸出来,枯木鬼爪一般僵硬狰狞,手臂上清晰可见,镌着大片大片不规则的,萎缩的白色斑痕……
“啊——”反应过来后我大声尖叫着,却已经听不见自己的声音。所有的声音都被游行队伍里的乐声淹没了。自己也在一重又一重涌过来的人群中越陷越深,难以自拔,前后左右都在有意无意地推着我朝一个方向远去。再回头去寻江小凝,向自己迷失的方向艰难地伸着手,原处已不是原处,哪里还有江小凝的影子!
“放我出去,让我出去!”一开始我还尝试反抗,但自己根本无法挣脱,就索性沉默下来。不过,这一程总要有个尽头吧,到了尽头,人散了就好了。
心里这般想着,反而平静下来。才惊讶地发现自己方才惊慌失措,却并未诱发心疾。
……随着人群走了不知多久,似乎很久,又似乎没那么久,沉默让时间的流动失去了标记,一切都变得十分模糊。直到听见远处传来一阵惊慌混乱的叫喊声,身边所有人都惊慌地屏声张望起来。
“好像是哪里失火了。”一个声音在脑子里冒了出来,却又分明不属于我。
“着火了,着火了!”更多的声音出现在我脑海里。周围的人神色不安地相互问询着,但根本就看不清他们的脸,连脸上的面具都看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