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他们忙碌着,越发有了收效,我没法再静静等待忧蝉大人所预言的命运到来。“忧蝉大人!”
“怎么了?”
“我一定要回去吗?”
“你不想回去吗?”
“不想。我能不能不回去?”
“为什么?”
我:“我找不到回去的意义。为什么一定要复活,为什么一定要转生,就这么待着不可以吗?忧蝉大人不也是这样吗?我和你待在一起就好了。”一想到回去就要再度面临那一切:那些混乱而纠缠的人和事,雎献和江小凝对我的感情,那个沉重无比的公主身份,那个漫长而黑暗混沌的未来,我就不知所措,喘不过气来——“……我讨厌那样活着,我根本就不想那样活着。”
忧蝉:“那这一次,就换个活法。只要活着,就有机会改变这一切,重新主宰自己的命运。这就是活着的意义。”
我:“……现在雷声停了,女焦大人怎么样了呢?”
忧蝉:“他是上万年的蛇神,女焦一族中最古老的那一辈。或许需要一段时间修养修养,但很快就会没事的。”
“没事了之后呢?还是没法离开彼泽山吗?”
“可能不行。没有一个契机,契神是不会轻易放过他的。”
“那你呢?你也介入了我们的因果,改变了我的命运,你会怎么样?”
“不知道。”
“你没有几万年的寿命吧,算起来,你只是一个几千年的神。如果契神惩罚你的话,你又会怎么样呢?我真的复活了之后还能再见到你吗?为什么只有我死了才能见到你,活着的时候不行?你之前讲故事时的口气,分明是救了我之后就没办法再见我了不是吗?”
“我只是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最坏的打算是什么?”
“重新进入轮回,从一只鹤继续开始。你知道吗?当初我只是一只鹤,却撞大运成了个半路神仙。结果我还是鹤,空有神力却根本就不知道该怎么做神仙,才会被凡人暗算,沦为从古至今最最没出息的神灵,被人家当奴隶使唤了两千多年,两千多年,只修成了一个不神不鬼的邪神……”虽然是故作轻松的语气,但忧蝉大人说完还是没忍住叹了口气,“所以,做回我的鹤也没什么不好。”
“既然如此,又为什么要救我呢!做一个鬼也没什么不好,做一个动物也没什么不好,忘记了这一切也没什么不好。反正轮回了几千年,我什么都不记得,快乐不记得,所以神奇的经历不记得,痛苦也统统不记得。反正都会忘,痛苦又有什么好怕的呢?我现在反而在担心,一旦重新活过来,就什么都忘了,忘了忧蝉大人,忘了你给我讲过的故事,忘了自己活下来是多么不容易。与此同时,还要重新面对那些我日日夜夜想要摆脱的一切。”
忧蝉:“别说这种傻话。”
我:“对我来说,宁可要变回一只没有记忆的鹤,也要救我的忧蝉大人,说的也是傻话。”
忧蝉:“我答应你,等你回去了之后,我会来看你的。”
“那要是你真的变成了一只鹤呢?”
“就算变成了鹤,也还是回来看你的。”
我对此保持怀疑。“可是一旦进入了轮回,不是就什么都忘了吗?神灵有几千几万年寿命,便拥有几千几万年甚至亘古不变的爱,而人类,区区几十年寿命,不管做什么,爱也好恨也好,成就也好努力也好,一旦到达生命的尽头就要中断重来。身为渺小的人类,我们的爱和守护也如此微不足道。虽然对其他人类来说,这样几十年的爱恨也就够用了,但我还是不明白这其中的意义。为什么要一次次忘记一切,重新开始,就像在原地打转一样。我不明白为什么要在原地打转。”
“你真的以为你忘记了吗?”
“!难道不是吗?!”
“你以为你为什么天生喜欢鸟?因为你曾经和鸟做过朋友,你相信鸟的忠诚可靠,尤其偏爱乌鸦,所以后来无数次选择继续相信他们。你喜欢水,是因为你曾经在水边长大,又在水边死去。而你无与伦比的同情心,也是你从无数次轮回中学会的,体力上的弱者,智力上的弱者,情感认知上的弱者,身世上的弱者……你一一历经了这一切,才学会了真正去理解他们。而这现在成了你的天分之一。你之所以敢于捍卫自己,敢于和欺凌自己的男子讨公道,是因为你曾无数次被他们欺负,无数次为了所谓的清白名声忍气吞声,委曲求全,直到终于在某一世学会了在这件事情上保持勇敢和理智……轮回中发生的这些,这一切的一切,造就了今日的你。而今日终将战胜对死亡的恐惧的你,也会成为来世能坦然面对死亡和轮回的更强大的你。轮回不是在原地打转,而是一条蜿蜒曲折的河流,艰难却坚定地流向大海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