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军区医院骑行到机场要四十分钟,傅晏问医院门卫大叔借的那辆自行车老旧,呼啸的风吹得猎猎,抵达时,少年碎发凌乱,他将自行车锁在角落里,快步奔赴宽阔的候机大厅。
绿色通道里,宋洇今天穿一套黑色的过膝连衣裙,听到脚步声缓缓回头,少女亭亭玉立,露出矜持的笑容。
“嘿,好学生,”她眯着笑眼,身侧站着家里的司机,她抬手看了眼秀气的瑞士表,点头,一副认可的模样,“还以为你会晚点到呢,时间居然掐得挺准的,飞机还有五分钟到。”
傅晏的表情有一瞬间的波动,他的身型高大单薄,被困在宽大的秋衣里空荡荡,显得不那么温暖。
“宋洇。”他叫她的名字。
“喏——”宋洇叫司机过去,递了一叠资料,“这是医疗机构那边出的资料和一些既往病例,你可以看看。”
资料的纸张摩擦时发出窸窣声。
紧跟着单薄的回应,“谢谢。”
“别跟我说‘谢谢’,”宋洇嫌厌,“从小到大跟我说‘谢谢’的人多了去了。”
傅晏没打算问她“那你想听什么”,只是简单答了一句“好”。
宋洇前两天帮傅晏母亲联系到了那位芝加哥的癌症专家,抄送了一份机构出的基因检测报告,对方说结果可能暗示有新的转机,那边的医疗机构新出的肿瘤靶向药刚好对应krasg12v突变靶点,以此为依据治疗,有望帮助后续的开刀手术。
宋洇找的这位癌症专家叫natale,是个五十岁左右的意大利女人。
她穿着是标准的美式运动风,素面朝天,皮肤被晒成健康的小麦色,提着布制的背包,看不出来是癌症领域的专家学者,倒像是来旅居的普通游客。
“hey,girl!”
她从通道里出来,见到宋洇便笑。
natale是父亲研究生室友的遗孀,现在一个人在芝加哥过独居生活,很久没来中国。
“这就是你那个小男朋友?”natale不会讲中文,宋洇只能用英文与她沟通。
少女坐在后排,看了眼身侧人,傅晏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她盯着他笑说:“现在还不是。”
“很像你父亲。”natale评价。
“是吗?”宋洇眯眼。
她不觉得。
“你父亲太让人印象深刻了,我以前见你父亲的时候就觉得他很有魅力,”natale自然地跟宋洇提起宋清予,“不过很可惜,认识他的时候他已经结婚了。”
“那时候我在攻读我的博士学位,每天的见习压力很大,但为了多看你父亲一眼,横跨半个波士顿市,去唐人街吃中国菜。”她颇为怀念,爽朗大笑,“最后被你父亲的室友倒追。”
“那可真是个可爱的中国男人。”
宋洇失笑,两个人又简单寒暄了几句。
natale联系了军区医院负责的医生,随同几位主任一起去看了邓清月。
走廊里,日光倾斜,少女抱着手臂透过玻璃看向屋内的景象,倏然出声:“natale这边的方案提前和我沟通过,不出意外应该是目前能够找到的最佳方案,只是要比军区医院的方案更耗钱。”
傅晏问:“大概是多少?”
他的嗓音轻微的哑,有细碎的颗粒感,目光灼灼,郑重看她。
“原先的五倍。”
傅晏一顿,表情没有波澜,冷恹的眼睫垂落,盖住心绪。
“好。”
走廊的最深处,两个人少年人比肩而立,少女偏了头,青涩的眉眼有几分困惑,“要不要帮你?”
“不用。”
邓清月是一个坚毅的女人,但不见得是个会挣钱的女人,她被傅家赶出来后因为傅家一些见不得人的手段,找不到太好的工作,什么脏活累活都干过,但存不下来钱,只能算苟活。
好在傅晏会赚钱。
小一点的时候靠竞赛奖金,帮别人辅导功课。后来做兼职、卖课堂笔记、卖竞赛经验,被最贵的私立高中花了百万奖学金免学杂费录取。
他很早就当家。
“还能撑一段时间。”傅晏目视前方,对宋洇漾出宽慰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