蓦然,沉厚又和缓地嗓音还是冷不丁地传入了汀钰的耳中:
“阿筱,我天方明晓时,便到三生石前,择了良日,该月十五,你我便完婚罢。”
此言一出,是心乱如麻,是震耳欲聋的沉默无声。
汀钰手中的酸枝狼毫再也提不住了,代瞳一语才罢,悬着的笔便骤然从汀钰无力的掌中滑落,墨迹污了娟秀有力的字迹,浓墨重彩斩了卷。
汀钰胸腔之中的心漏跳了一拍,他结喉一紧,揪心至极的他难以喘息。
“嘀嗒——嘀嗒——”汀钰清晰地闻见识海之中的滴水声,他在等,他在等那道清亮的嗓音回声。
半晌,施月殿中静默无声,只有风过梨树枝头,落花纷纷的窸窣声。
代瞳不紧不慢地紧紧睨着弥筱,他瞧清了弥筱脸上的不甘与恨,却隐忍无声。
代瞳心中多了几分滋味,他瞧得出来,汀钰相伴在弥筱身侧的这几千多年来,弥筱身上增添了许多生机,至少他的眼中不再只是茫茫空洞,更多了几分冷冰冰的恨意。
代瞳抬起眸来,望向不远处的书房,汀钰的檀木书桌紧紧靠着木窗,几缕光丝撒下更得益于读书,正巧,代瞳望向汀钰时,将他尽收眼底。
代瞳心中滋味复杂,汀钰自被弥筱养在身侧,同他更是愈来愈疏远了。
汀钰感受得到那一缕如针扎般的目光,战战兢兢地抬起头,果不其然,正正对上了代瞳森然的目光。
汀钰心中多少有了交待,代瞳约莫时知晓他同弥筱之间的一点细枝末节了——这才急着要同弥筱完婚……在三日之后……
汀钰自幼读的便是圣贤书,他知晓弥筱于四界安定而言至关紧要,是心生仰望,也是怜悯令他到施月殿同他做伴。
他同代瞳之间向来不亲近,他幼时便是毕恭毕敬的态度,同弥筱日久生情之后,便也有了几许同仇敌忾的意味,更是同代瞳疏远了。
缘于自弥筱身旁长大成人,代瞳待他的关切落入他眼中,竟有几许伪善——他生怕有朝一日,代瞳会对待弥筱一般待他……会大义灭亲。
汀钰望着代瞳眼中清明的鄙夷不屑以及几缕……失望与恨,汀钰骤然闭上了眸子。
风吹过弥筱,弥筱的袍摆拂动,却始终无所动作,代瞳见汀钰紧闭眼眸,这才侧眸望向了弥筱,代瞳声音中染了几分不耐,同弥筱道:
“今日我并非寻求你意见而来,我只是特意前来告知于你罢了。至于汀钰……临近大婚,他也不好在施月殿叨扰你,今夜你便令他收拾行李回他的日辉殿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