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里?”
“你认为电影的内核是情感,但情感只是前额叶皮层和杏仁核的活动。感性的尽头是认知神经科学,情感具有普适性,不需要文娱作品解释。相比之下,荧幕与个体差异的创造力结晶——奇观——在我看来更有必要通过视听媒介传播。”
他很少说这么长的话,陈亦岑听着,迫不及待想反驳:“人类追求罗曼蒂克数百年,在你这里就是‘不值一提’?没有情感支撑,纯粹为制造奇观而诞生的文娱作品哪里有社会价值?”
宋涯语速更快:“罗曼蒂克的根本又是什么?简单来说,记忆是海马体,情感是杏仁核,共情是镜像神经元,浪漫主义也是脑细胞电运动的产物。社会价值是人为赋予的,不是先天特质。”
“你支持人文无用论?”
“少给我扣帽?蒊子。”
陈亦岑笑出声,旁边一个女生转头看她,又转回去和朋友惊叹她的相貌。
她含笑说:“最后一个问题:既然你认为情感不值一提,那演员又是什么?电影演员、连续剧演员、话剧演员、歌剧演员、音乐剧演员、舞剧演员……我自认是个硬颈(固执)演戏的,你上次来看《柳生》,难道觉得我在扮过家家吗?”
许久,宋涯那头没有只言片语。
公交车到站,十三号剧院的外轮廓在雾色中形如一艘巨轮。刹车,“哧——”,车门缓缓打开。
陈亦岑挤过人群,从后门下车。就在她脚踏实地时,宋涯忽然低声回答:
“很美。”
“我觉得那很美。”
peele,jordannopeuniversalpictures,2022
第13章
陈亦岑怔住,回忆呼啸翻涌,苦涩的海潮涌上咽喉。
她走向剧院,唇线紧抿,将一切情绪驱散:“谢谢你,我很高兴。”
这天的演出格外动人,幕落时,刘玉和李书恒都湿了眼眶。阿芳的最终独白字字泣血,仿似恨到极致,仍无法浇熄野火般肆意疯长的爱。台词中所有细微的颤抖、停顿与爆发,都蓄满了比以往更浓烈的情绪。
那是一双盛满了水的手,明明就要满溢而出,却猛地合拢手掌,不叫人看到坍塌委地的模样。
即便如此,仍有几滴水从指缝间落下。
正因着那无法自抑的水珠,整场表演才真正升华,使人完全沉醉在陈亦岑的演技之中。
演出结束,陈亦岑从stagedoor出剧院。
每周都有几个眼熟的女孩等她,在寒风中激动得双颊绯红,语无伦次地向她表达喜爱。换做《柳生》首演之前,她根本没想过自己会受到这种程度的欢迎。哪怕话剧圈子小,哪怕她只是个刚刚起步的底层演员,仍有人专门为她而来,对她说,她的表演启发了她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