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他也一并失去了对空间位置的把握。狭小的卧房突然变得四个足球场那么大,地面倾斜,书桌明明就在眼前,却不断往下方滑动,天花板压下来,一直摔到他背上,把他砸倒在地。
地毯的绒毛,木质书桌,电脑机箱嗡嗡作响,空气中的潮意、冷意,大雨敲击窗户的毫无规律的响声,雨点落在不同材质的物体上的不同声音,冷气扇扇片转动,扇片刮蹭塑料罩子的声音,街上熙攘人声,码头船鸣,猝不及防的惊雷……
信息,太多信息。他已紧闭双眼,信息依然疯狂地侵入感官。似回到幼时,症状严重得几乎无法外出,无法和任何人交流,踏出家门是酷刑,感知外界更是一种难以复加的折磨。他自己半疯,也歇斯底里到将家人逼疯。
事到如今,已经不仅仅是那一杯酒的缘故了。
也许是常年压抑一朝松懈,辅以几滴醇厚的酒液,便彻底夺去他的防备。他在自发性的震颤中失去身体的控制,也失去自我。
陈亦岑一言不发,搭在宋涯肩上的手缓缓上移,落在他脸侧。他没有反应,只在被她碰到时,条件反射地一震。
她半跪,摸索着,慢慢捂住他的耳朵。
别听。她用口型无声地说,别听。
宋涯近乎顺从地垂头看她,眼神涣散,凌厉的下颌线条因紧绷过度而微微发颤。
此刻,他的世界只有无穷尽的雷雨声。
陈亦岑的唇线颤抖,浓郁得化不开的情绪涌上眼帘。她强抑着轰鸣的心脏,不敢承认,看着他因谱系障碍而被过于狭窄的世界所挤压、排斥,她也感受到一丝要命的怜惜。
千万不要怜惜男人。当你开始可怜他,你就再也脱不开身。
陈亦岑深呼吸,唇型开合。似有若无的清水百合如一股微风,柔柔媚媚地扑向宋涯。
你只需要看着我,注视我,感受我。
可是他也一并失去了对空间位置的把握。狭小的卧房突然变得四个足球场那么大,地面倾斜,书桌明明就在眼前,却不断往下方滑动,天花板压下来,一直摔到他背上,把他砸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