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陈亦岑立刻跟被抽走了脊梁骨似的,跪倒下去,再爬不起来。她倒在斑斑污渍的地毯上,一抬头,嚯,烟头竟然晃得分离成了两根、三根……哪来的风?再定睛一看,原来是她手抖,筛糠一样。
室友哭花了烟熏妆,顶着一张蜘蛛网似的脸,安慰她:“frances,会过去的。”
会过去的。
蓦地,陈亦岑看着那只不断颤抖、还顽固地夹着烟的手,似被人迎面揍了一拳。
肋骨一阵激荡的痛,她却蜷缩着大笑起来。
那笑声越来越尖利,越来越响亮,也越来越沙哑,直像一阵穿堂风,蹿出伦敦狗岛的一亩三分地,横冲直撞到国会大厦,惊飞一群枝头野鸽。
现在想来,那些阴雨绵绵的日子竟恍若隔世。
向碧翠丝辞行后,宋涯和陈亦岑朝西南方行进。
三个小时的路程,几乎都在原野与林地中穿行,前一夜又下过暴雨,陈亦岑的运动鞋很快就湿透了。走起路来咯吱咯吱作响,袜子沉甸甸的,明明是盛夏,两只脚却冻僵,走出两公里就要找块石头歇息。
“你很喜欢?”
宋涯坐在巨石的另一头,垂眸,看着陈亦岑把玩手里的针叶形石刻雕像。
那是个精巧的小玩意。碧翠丝赠与她时,告知此物从她的高祖母一路传下来,已经在西西里陪伴了她们几个世纪。一听这么贵重,陈亦岑本不肯收,却被碧翠丝再三勒令,说她们没那么看重血脉的传承,更在乎缘分与灵魂。她觉得这东西合该跟着陈亦岑。
临别时,这位来自丰饶之岛的南意少妇在陈亦岑脸颊印下一吻。
她用一种淡淡悲悯的眼神望着她,屡次叹气,最后,又用意大利语说:“愿你找到属于自己的平静。”
——“是啊,我很喜欢。”
陈亦岑食指一翻,将小石刻收进掌心。她回想着碧翠丝最后那句话,笑容淡了,只道:难道竟被她看出什么端倪?
一阵混杂着泥土味的海风,宋涯站得更直,转而看向远方海岸线朦胧的轮廓。无可避免的,离nd\'send渐近,他的心脏也开始不争气地加速。
他用余光窥她,只见到一张萦绕淡淡愁绪的笑脸。
一路上,她总是笑容居多,从不发脾气,也从不提那些他不爱听的话。除了某些无可避免的拌嘴,她几乎称得上百依百顺……前一夜的情景又蹿到眼前,那副白玉似的身体,柔荑雪趾,一切都被他禁锢入怀,轻轻一勾,就引来急颤的细雨。
喉结滚动,他闭了闭眼,终将急遽高涨的欲念压下。
“走吧。”
近海,已是傍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