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涯微蹙眉,压下肋骨深处的一阵刺痛,为自己点起烟。分明提前几天斟酌措辞,话到临头,却犹豫着,忐忑着,只敢借着夜色轻声说:“你过得怎么样?”
陈腔滥调的开场白。陈亦岑嗤笑一声,信手掸开烟灰。
“有劳宋先生关心,我好得很。”
几枚火星落到宋涯脚边,他垂眸看去,只觉得那火苗也在他心尖上轻描淡写地烫了一下。
黄粱一梦,他知道那些并不是幻觉,而是切实存在的记忆。
在他所遗忘的康沃尔夏日中,回忆曾被断定为“不必要的弃置品”,轻而易举地付之一炬。一并被抛弃的,还有一个守望思念的她。
事到如今,她找上他又抛下他,一切都变得合情合理。
合理到令他浑身蚀骨似的疼,感官过分敏感,轻微噪音都像狠狠抽了颅骨一鞭。他曾经如此惧怕“爱”,将她双手献上的宝物弃如敝履。如今她这般报复他,是他罪有应得。
宋涯不可否认,这样看着陈亦岑,回想她看他眼神中的所有嫌恶、痛恨与复仇快意,他心底竟有一丝窃喜。
至少,不是对他视而不见。
他说:“和芝姊合作,有没有被她为难?”
她冷冷道:“我和芝姐在伦敦相识,已有四年情谊,想来是比和宋先生更熟悉些。”
这便在他心上狠狠拧了一把。
沉默,两粒火光在二人唇边明灭。
宋涯没话找话,下唇竟有些抖:“剧组安排,还习惯吗?如果哪里有问题,我能帮的上忙。”
陈亦岑看也不看他,又呼出一口烟,随口答:“哦。”
他还想说,却忘了自己从来不是个能言善辩的人。往常,都是陈亦岑迁就他,怎么冷场都不烦躁,继续笑盈盈地甩出百八十个话题配合他。
如今她不愿再迁就,他就原形毕露。
生平第一次,宋涯无比厌弃自己的谱系障碍。
眼看一支烟就要燃到底,陈亦岑面向珠江,垂着眸一言不发。
宋涯生怕她走掉,忙说:“你有没有什么……什么话要问我?”话一出口,就发觉逻辑颠三倒四,怕是又要被陈亦岑嘲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