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天过去。
夜深时,下了场雪。
下得很大。
仿佛知晓冬天快要结束,鹅毛大雪纷纷扬扬,这座小山坡银装素裹,景色美丽却也寂寥。
那道端坐着的身影也愈发显得孤寂。
片片雪花如尘似玉,一点一点铺满他的衲衣。
便在天光熹微,他脸容也即将被银砂覆盖之时,一只手伸过来,拨了拨他凝着冰霜的睫羽。
只这轻轻的一下,睫羽微颤,冰霜碎裂,无沉睁开眼。
入目是正弯腰看着他的玉晚。
她回来了。
金黄的朝阳从她身后升起,大雪渐歇,她背光而立,乌发丹裙竟比朝阳还要耀眼。她一手向下贴住他的脸,试图为他取暖,另一手则撑着画见伞,为他遮挡晨风带来的余屑。
他脸毫无血色,苍白似冰原雪昙,贴上去跟冰块一样。她被冻得手指瑟缩,却还是努力捂着,问他:“你在这里做什么?”
无沉没有回答。
他低眸,淡淡笑了笑。
众生为人。他从此沦为众生。
第40章水幕
“你别光笑,说话呀,”玉晚又问,“你来这里做什么,悟道吗?”
玉晚转头看了看四周。
这小山坡虽谈不上崇山峻岭,但粉妆玉砌之下,景色格外秀丽别致,瞧久了颇有点阳春白雪之意,确实很适合悟道。
她便转回来,说:“悟道就悟道吧,也不知道挑个树底下的位置,你看你都快成冰雕了。”
无沉抬眸。
他唇边犹有残留的笑意,闻言道:“这不是还没成。”然后答,“算是悟道吧。”
“有悟出什么吗?”
玉晚随口问着,手换到他另半张脸上给他暖。
太凉了。
她手又瑟缩了下。
然后捂得更紧。
融融的暖意由此传递给他,好似要一直传到心底里去。他认真感受着她的温度,答:“有。”
“那恭喜你啦,这样的环境也能坐得住,你不悟出来还有谁能悟出来。”
无沉听着,又笑了笑。
眼见他一副非常开怀的样子,似乎这次悟到的东西对他很重要,以致他脸色也比刚才好上不少,隐约恢复了点血色,玉晚手稍微往下滑了滑,想给他露在外面沾了雪的脖子也暖一暖,但到底收回去,问:“你能起得来吗?”
“不太能。”
无沉尝试着抬起手臂,动作姿势俱都十分僵硬,他真的在雪里坐太久了。
“就说你不知道挑个好点的位置,我要是再晚回来一会儿,估计都找不着你,还以为你是什么人形大石头。”
玉晚抱怨着,拍打他身上落雪。
随后收起画见,给他头顶的雪也抹掉了。
可别说,大约这就是光头的好处,他脑袋居然没结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