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使睿智如梁玄辰,在面对易水星的时候依旧是缺了勇气。
这时候,神明往往会叹息,哎,为爱而生的人,请你再勇敢一点,你的心上人就在前方等你呢。
要知道,鼓起勇气的那一刻有多么地开心和愉悦,鼓起勇气前就有多么地痛苦挣扎。勇气是一种天赋,大多数人是缺乏这种天赋的。既是天赋,本就不是那么容易获得,不是一直持续拥有,更不是每个人都拥有,过于追求,也只会令自己受伤。
包括勇气在内的各种天赋往往都被过于夸大,奉上神坛,再推倒下来,沉甸甸地压在每一个平凡人的身上,令人喘不过气。
但或许,人们本不需要那么多勇气,只需要稍微从心一点。你的心,是比你的勇气更加强大的神奇存在。
“梁兄?”
梁玄辰木然地钉在原地,面无表情一动不动,丝毫没有听到易水星的呼喊。
易水星就纳闷了,梁兄不会是出什么问题或者生病了吧,梁兄从不这样的。伸手在梁玄辰的眼前晃了晃,依旧没有反应,易水星有点担心了,于是,探了探梁玄辰的额头,好凉!
凉得让易水星瞬间觉得自己的指骨要断了,本能地就要缩回手,却被梁玄辰的一只更加冰凉透骨的手扣住了手腕,没有收回来。
正常人的温度怎么可能如此低,怎么着也得引起怀疑了,但易水星现在顾不得那些不重要的,他只是非常担心,忧心道:“梁兄,你好凉,你没事吧?有事你可千万别不说。”
“……我会担心的。”
就像是全然没有听见易水星的话般,梁玄辰依旧是没有任何反应,只是抓住易水星的手扣得更紧,两个圆滚滚的眼珠直直地盯着易水星,眼眸反射过空气中水珠的光,显得既坚定又茫然。
仿若飘荡已久的孤魂野鬼,不知今夕何夕,不知此风何风,不知己者谁也。但还是死死地扣住眼前人的手腕,用尽他仅有的全部的力气,燃尽残魂孤鬼仅剩的一口气,哪怕魂飞魄散也要把那思念之人的模样刻入自己的眼眸、身体、血液和心脏,刻入他的灵魂。
梁玄辰手上力度很大,抓得易水星生疼,早就有点耐不住,终于忍不住说了个“疼”字。这个字就像是九霄之上威力无穷的闪电般,劈得梁玄辰瞬间脱手向后踉跄几步,雷电的力量太大,他几乎是有些站不稳。
易水星一看梁玄辰摇摇欲坠的样子,又立马扶住了他。
“梁兄,我带你回去休息吧?”易水星双手扶住梁玄辰,眼神焦急。
梁玄辰一抬眸就看见了易水星焦急的样子,从前至今,他从未见过易水星露出过这样的表情,这是他第一次见到易水星露出这样的表情来。
是为了他。
这一刻,他忽然觉得,所有的一切都是值得的。被他所深藏珍视的那个人也会在意自己,原来,那个人也会为了一个人露出这样的表情来。
自己对于他而言,并不是一个可有可无的人,是会让他担心,会让他紧张,会让他焦急,也能让他开心的人。
这是梁玄辰第一次觉得,自己的存在是有意义的,他单调、乏味、枯燥并灰败的生命皆因那个人而染上了绚丽多彩的颜色。那人的一个表情,一句话,一个动作,一个眼神,一声呼唤,都能让他无比向往明天,在瞬间驱散所有的阴霾。
只要一想到那个人,他就会无比地开心,无比地期待,期待重逢,期待明天。
即便这重逢,这只是他自欺欺人的妄想罢了。
或许,这漫长的一千年,他就是这样坚持下来的吧。他想,如果没有易水星的那句话,没有易水星和他的那个约定,他可能早就枯死在了那个秋天,甚至不会到达冬天,更别说在春天重新生出绿芽来。
在那个年仅十六岁的少年躺在梁玄辰的身边,鲜血涌流的时候,他却什么也做不了,什么也做不了。
他没有手,没有脚,没有嘴巴,眉头骨骼,什么都没有。他只能静静地看着,疯癫的看着,然后,无声地哭泣,流着看不见的透明又极寒的血液。
他也曾以为会和那个少年一同永远停留在那个阳光和煦的秋日午后,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走到今天的。他只是在心里想着,无数次的想着,想着少年曾说过的话,那个卑微乞求似的约定,想着那双明亮却盛满死水的眼眸。
他不想让他最后的希望也消失,他想要他的眼眸盛满明亮的暖阳似的光彩,因为,那本就是属于他的色彩。
如果可以,他会永远记住,永远等待,直到阳光重新明媚之时。
到那时候,他想和他说:
你知道吗?你就像太阳那般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