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忘不了……那是我第一次离开地牢,第一次见到对我笑的人,那个时候我才知道做人真好啊。可是到了天黑就剑圣带你走了,你跟我说下次见。我看着你离开,学着你的样子说下次见。”
下次自然是没有再见的,或者说再见了,见的却不是同一个人。
季容初如梦初醒道:“可是我下次来宫里,见的就不是你了。”
“也许有时候是,”玄劫神秘地笑笑,“那天之后,玄颉虽然活了下来,但是也算玄渊敲了个警钟。他发觉我还有可以利用的价值,就不再将我拘在地牢。有时候我偷跑出去能看见你来宫里念书习武,后来我偷了他的衣服,装作是他跟你说过话。”
在这一刻,季容初终于知道玄劫究竟骗了自己什么了。
他跟自己讲的那些过去,除了两人初遇之时他顶着玄颉的身份来见她,其余的全都是她和玄颉在宫中发生的事,怪不得说的这么模糊。
他也许只是远远的看了一眼,然后连蒙带骗的编进了自己的故事里。
玄劫说:“后来我从宫里逃出来,受了很重的伤,本以为会死在那捡到我的那两个人手里,可是你把我救下来了,你在柴房来看我的时候,我太狼狈了,既怕你认出来我,又怕你认不出来我。不过后来想想,我生平好像一直如此狼狈,像一只挣扎的野狗,唯独那天让我明白了什么叫做……”
他停了下来,像是想找到一个合适的词,说道:“自惭形秽,对,很合适。”
那日,身着毛绒披风,手拥暖炉的少女停在他的面前,与他那么近,他却连自己的脸从雪里扬起来的勇气都没有。
季容初心绪复杂,道:“怪不得你那日要咬我的袖子。”
“畜牲的习性,想都没想就那么做了。”玄劫淡淡道,他又继续说,“一开始我想你是不是认出了我,我问你问什么救我,你的回答又好像不是那样,你什么都不问我,就这么把我留了下来,我一边觉得庆幸,一边又暗恨你一句话都不问,甚至没给我袒露自己的机会。”
季容初说道:“我那是不敢问,我怕我一问,你就跑了!”
玄劫望着她,认真的说:“你不想我走,对吗。”
季容初想也不想道:“是啊。”
他银灰色的眼睛亮起一点光,那一向幽深的眼睛里闪出的光都是微弱的,但是仅出现这么一点,就像是乌云散去露出皎洁光辉的明月。
他又问:“那你喜欢我么?小姐。”
季容初的心跳蓦地空了一拍,她觉得自己的脸温柔升高不少,还没准备好自己的措辞,就听玄劫又自顾自的说道:“我喜欢小姐,第一眼就喜欢。我在牢里受折磨的时候恨天恨地,骂贼老天,骂自己的命,但是老天爷让我能活着跑出来又遇你一次,我就不怪他了。”
在玄劫所经历的那些暗无天日的日子之中,那日与他初遇的季容初几乎幻化成一个图腾般的存在。在那短暂的重见天日的时光里,他将外界的每个画面,每一道天光都死死的刻印在了心里,支撑着他度过每一次在狼形和人形之间的挣扎变换,骨血分离,锥心刺骨,他反复的咀嚼着那美梦般的时光,在痛到极致的时候,他早就已经无意识的将一些光亮与身影一同在他心上刻印。
至此一生,无法停止追逐。
季容初:“我……”
“嘘。”玄劫没让季容初继续说下去,他俯身吻上她的唇角,像个小动物一样试探性的轻轻舔了舔。那些细碎的吻落在她的脸上,犹如对待一件毕生求之不得的宝物。
季容初的脸通红,她已经忘了反应,玄劫将两人额头相抵,一手扶在她腰,眼里似有笑意。
不要回答,不要急着回答,现在这样就很好。
此刻天空又开始飘落细小的雪花,玄劫松开抓着她的手,向后微微退了两步,他在屋顶变为银狼的形态,这次他没有变得以前那般巨大,看起来是一只健壮的银狼,他说道:“上来。”
季容初还没从刚刚暧昧的氛围中回过神过来,她坐在他的狼背上,问道:“这么晚了,咱们去哪儿?”
“私奔去么?小姐。”银狼的声音中似有笑意。
季容初被噎了一下,刚坐上去,又突然反应过来这只狼都知道私奔,怎么可能不知道夫妻是什么意思,之前肯定是逗她玩的!亏她还解释了那么久。
她气急败坏的捏了下狼耳朵,那银狼无知无觉,在她松了手后抖了一抖耳朵,迈开步子轻巧的跳在了院子的雪地里。
“天太晚了,送小姐回房睡觉。”玄劫懒洋洋的说。
季容初不愿意下去,那银狼只好扭过头叼起来她,他动作极小心的将她放在了地上,他狼头低垂,一双银灰色的眼眸温柔又有点无奈的注视着坐在地上的季容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