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季容初握着酒壶的手随着他的诘问渐渐开始不受控制的发抖,直到他说完最后一句后,她目光散乱,手近乎抖的握不住酒壶,然后李寒灯的手依旧死死的覆在她的手之上,硬生生用力道让她不再颤抖。
季容初问:“你怎么知道”
她的话音在视线落在李寒灯抓住自己的那只手上时突然停住了。
李寒灯手指修长,光洁如玉,季容初曾经还调侃过这么好看的一双手不握剑实在可惜,怎么跑来做了灵修。
今日,她却在李寒灯手掌的侧面看见了一道几不可见的疤痕。
同样的疤痕,季容初在孟擎宵宽大的手掌上也见过,这是未央天中人断指留下的痕迹,只是李寒灯这个疤痕被保养的很好,几乎看不出什么痕迹,若是在涂些药膏粉饰,就算留意也很难发现。
“别喝了。”
李寒灯缓缓将手收回,他的目光落在自己手侧的疤痕上,他说道:“这件事,在未央天之中,算不上什么秘密。”
季容初迷茫的说道:“你也是从那里来的”
她的双眼骤然亮起来,说道:“那你知不知道——”
“剑圣应当是在天雷中形神俱灭吧。”李寒灯摇了摇头,“我亦没有办法。”
他这一句话,道破了困扰季容初多日的心魔。
那日剑圣飞升,她亲眼看见自己的父亲在万道天雷中化为齑粉,太吾山山顶几乎被雷劈为一片焦土,她从断壁残垣中跑过去,穿过炸在身边的一道道惊雷,终究还是没能留住孟擎宵的一丁点魂魄。
“啊,这样。”季容初闭了闭眼,“没办法,他自己选的。”
李寒灯眉眼微微动了动,似是有些不忍,他问:“你可知他为何这么做?”
季容初道:“剑圣嘛被世人这么叫了半辈子,总要对得这个‘圣’字。他自愿以身殉道,成全大义,也许,不飞升对他来说算不了什么。”
季容初知道,最后半句只是她编出来安慰自己的胡话。
修士苦修数百年,历经天劫无数,生死大关迈过一次又一次,无非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踏破虚空成仙而去。尤其是孟擎宵这种半只脚已经踏入天门的人,过天门而不入,他怎么可能没有半点遗憾呢?
她说完这句话后,李寒灯久未出声,一时室内只剩下滂沱雨声。
季容初抬眼看了一眼李寒灯,却发现他向来冷冰冰的一张俊脸,在此刻露出了点儿难言的神色,他也望着季容初,目光复杂,似悲伤又似怜悯。
季容初心中莫名升起了不祥的预感,她说:“师兄,绕了这么大的圈子,你到底想说什么?”
室内不知在何时起温度骤降,木桌上更是落了一层白霜。季容初察觉李寒灯的气息不似往常,他的修为竟是在节节暴涨,紊乱的冰灵力带着屋檐上的落雨都化作冰凌。
“……昔年我从未央天离开,承诺族内先知必将带回天生灵体之心头血,以助天下灵气复苏。”李寒灯说道:“赤帝后人祝家之火,南海鲛人之水,北辰国皇室之金,未央天之土,还有建木灵女所留之木。”
季容初的心中猛的一空,她像是没听明白似的,问道:“师兄,你在说什么……”
“以五行天生灵体的心头血为燃料,送当世最强剑修破天门,为天下修士博得最后一丝飞升的可能性。”
李寒灯抬起手,看向手掌上极淡的那道疤痕,他说:“我自出生起就被先知选为离开未央天寻找天生灵体之人,一路按照他的指示寻到此处,拜太微为师,我等了几十年,直到见到你那一刻,方知一切都是天意。”
季容初:“……师兄,你不是在开玩笑吧?”
李寒灯不爱说话,更不爱开玩笑,所说之话一字一句俱是认真的。
季容初像是忘记了呼吸,也许是酒精麻痹了她的痛觉,她只觉得全身僵硬,半晌,她才说出一句:“所以,你来九天扶摇宗一开始就是为了杀我?”
李寒灯原本漆黑的双眸在他修为开始暴涨之后,竟然渐渐化为通透的冰蓝色,四周弥漫着刺骨的凉意,季容初已经分辨不出那是寒气还是杀意,就在她以为李寒灯不会回答的时候,他嘴唇微动,只落下一个音节。
“嗯。”
季容初曾无数次听过李寒灯这一声‘嗯’,大多数时候是丁叮当捅了什么篓子,又招惹了谁家小姐少爷,请他出去以解决事端的时候,他都会淡淡的‘嗯’一声。
李寒灯但凡‘嗯’一声,季容初就知道他这是答应出手了,这时候事态定是已经发展到了交流无法解决的程度,李寒灯一请出山,把闹事儿的挨个胖揍一遍,本来气焰嚣张的人们没有一个敢不服的,都怂成了颤颤巍巍的冰冻鹌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