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坐在蝶上在云间穿梭,仿佛一叶小舟在起了大雾的湖边摇荡,带着水汽的风温柔的吹起她们的长发。两侧青山相照,雨丝细密如针。
云层之下,有女子在湖水上轻声哼唱,她坐在一叶小舟上,泛过碧绿的江水,水雾朦胧,渐渐模糊了婀娜的身影。
“……连就连,你我相约定百年,谁若九十七岁死,奈何桥上等三年。”
季容初在蝴蝶上静静的出神,外衣被浓郁的水汽打湿了一层。这歌声仿佛穿梭了无数时间而来,在山水间回荡着。
她猛地抓住庄小蝶的手臂,问道:“刚刚的歌声你听到了么,是谁在唱?”
庄小蝶‘哎呦’的叫了一声,她说道:“听见了,应该是隔壁音宗派来的弟子,唱的真好听啊。再有几天就是你开天门的第一百年,门内请了许多人来参加活动季仙子,你能松松劲儿吗?”
季容初回神,松开自己捏的死紧的手,她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抱歉,我就是觉得那歌声有些耳熟,有些失神。”
庄小蝶道:“我理解,听说这次音宗有位女弟子据说是位百年难遇的曲修奇才,歌声能夺人心魄,从出生起就十分仰慕你的事迹,这次自请前来献唱,刚刚唱歌的应该就是她了。”
季容初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抿起嘴微微笑起来。
连就连,你我相约定百年。
庄小蝶将季容初放在了太吾山之下,她说这里曾是季容初的家,她刚回九天扶摇宗肯定先想要来这个地方,说罢她摆了摆手,乘着蝴蝶飞走了。
现在的太吾山已经不再是之前的那座囚牢,自从天门开后山顶的裂痕已经不再是什么秘密,气候也恢复原来的样子。如今太吾山积雪消融,溪涧围绕在苍翠的山谷之中,树木葱茏,鸟儿穿梭在林间,只闻其声声清鸣。
季容初随着盘旋的石梯一步步走上去,路上她甚至还看到了自己曾经住过许久的石洞。她走进去,却发现洞内的地面上只有一层很薄的尘土,像是被人打扫过不久。
在这一刻,她的心急速的鼓动起来。
季容初开天门后,九天扶摇宗并未将太吾山分给他人做洞府,就算有,也没有人会细致到打扫一个毫不起眼的山洞。
有人在这里等她。
季容初最后走到了一片花圃之前。
这片花圃就在她小时候的房子附近,几乎是一推开门就能看见的距离,她精心在这里培育了许多珍稀的或没那么珍稀的花草。直到后来她不得不迁离了太吾山,她的屋子被拆掉了,她也没法带着已经生根的花草离开,这片花圃就这么荒废了,变成了一地残花败草。
而现在,这片花圃又活过来了。
花圃中的花草显然都经过了很悉心的照料,那层叠的花丛散发着沁人心脾的馨香,芳菲明媚,如同一幅描绘春意的画卷,范围也比她记忆中更大了,她站在门口,几乎一眼望不到花海的尽头。
花圃旁边,被人用木头搭建了一座简陋的房子。
此时此刻,那人正坐在台阶上,他低掩着银灰色的眼眸,小心的编织着手中的花环。他一身青白色的里衣,外披宽大的纯黑布袍,手腕上还带着一串已经摩挲的十分光滑的佛珠,在腕上环了三圈。他的银发比走的时候还要长上许多,没有再利索的扎在脑后,随意的披散在身后,散落在台阶之上。
听见有脚步声,他心不在焉的微微抬起了脸。
一瞬间,那悠长的百年岁月尽数在此刻掠过去了。
那些痛苦或快乐的岁月在玄劫眼前飞速的掠过,在这一刻,他不知道自己是又出现了幻觉还是做梦了,还是他的小姐真真切切在一百年后重新站在了他面前。如果是前者,他只能熟练的取下腕上的佛珠,反复吟诵着清心的口诀来控制自己的心魔。
若是后者,他可以再次轻而易举的原谅那最爱作弄他的贼老天,再向着他从来不信的满天神佛虔诚的挨个磕下头。
不过鉴于他在北境的时候在神堂里跪了那么多年,大概率是没什么作用的。
玄劫迟疑着,他站起身来,走到季容初面前。
他将自己刚刚编好的花环小心翼翼的放在了季容初头上,在他的指尖轻触到女子头发的时候,他像是被烫到般痉挛了一下,飞快的收回了手指,害怕这场幻境被他鲁莽的戳破了。
他告诉自己,已经做好了在花环放在她头上时,直直摔在地上的准备。
然而什么都没有发生。
那花环无比确切的落在了季容初的发上,紧接着,他感觉自己被一具柔软而温热的身体紧紧抱住,他听见抱着他的女子似乎有些哽咽,叫着他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