陋室内,一盏孤灯,两杯粗茶。
微弱的残光之下,两道长长的人影映在地面之上。桌旁,二名男子相谈甚欢,看样子完全不为这陋室、孤灯、粗茶所扰。
浓浓的苦茶味飘散充斥整个屋子,一番寒暄后,年长的书生重新将茶壶充满,他笑道:“公子本是鹓动鸾飞之人,今却不辞万里从大梁而来,不为参加寒试,却只为喝一口清苦粗茶?真折煞我也。”
年轻公子气度不凡,一看便是身份尊贵之人,但面对这杯苦茶却甘之如饴,道:“兄长哪里话,你我本是故交,当年大梁一别已有十余载,小弟依旧感当年兄长倾囊相授之情!”
书生摇头摆手,道:“公子言重了!公子少时便天资聪颖、悟性过人,愚兄不过是喜欢与公子攀谈而已,何谈‘相授’?倒是愚兄时常感念公子不分贵贱、礼遇下人,当年愚兄不过是府中一下人,却得公子垂青引为上宾,此情,君臣终身难忘啊。”
年轻公子轻轻一叹,似乎对昔日往事感到深深的遗憾,道:“弟本欲拜兄长为师,可兄长却执意兄弟相称,如此抬爱,弟受之有愧!”
“公子不过年少之岁便贤名远播,中原之地无不敬之、慕之,愚兄怎敢好为人师?”
“未能挽留兄长,弟深感遗憾……”年轻公子话锋一转,语气中透露出满满的悔意。
“呵呵,离开大梁是愚兄决定,非他人能劝,就算是将军亲临,恐怕也无法改变愚兄的想法,公子莫要多言。”
年轻公子释然一笑,道:“也是,若非如此,兄长怎能有幸入得寒门?”
年长的书生微微一笑,却没有说话。
提及寒门,年轻公子不经意间流露出向往、羡慕的神色,道:“能在寒门修习,与诸位骄子共处一门、聆听先生教诲,若能如此,夫复何求?”
“难得清静,贵在心安。”
“是啊,难得清静。”
或许是锦衣玉食久了,年轻公子似乎很羡慕这种粗陋的生活。见年轻公子如此神情,书生疑惑道:“公子何不再次参试?以公子之性,绝非知难而退之人。”
年轻公子重重地叹了口气,而后苦笑道:“梦想与忠孝,两难全啊!”
书生点了点头,表示十分理解年轻公子的处境与想法。
无言对饮,晚风摇影。
良久,年轻公子似乎想起什么一般,他一改先前的风轻云淡,神色显得有些难以置信,语气也变得狐疑起来,道:“兄长,此次先生真的要动用那座阵法?”
“嗯”,书生却很平静地应了一句。
年轻公子微微一怔,随后追问道:“若无人可破,那…...”
书生缓缓闭上双眼,没有做出回答。
见书生如此反应,年轻公子又问道:“难道先生已有把握?此三十人中定有破阵之人?”
书生还是摇头不语。
年轻公子似乎仍有不甘,道:“那姬先生…...可曾入阵一试?”
书生忽然抬起头,眼神微微带着一丝异样,问道:“入又怎样?不入又怎样?”
年轻公子又是一怔,随后低头道:“是,愚弟多此一问了……”
提及‘姬先生’,年轻公子表现出的兴趣似乎比‘阵法’还要多出几分,他身子微微前倾,问道:“不知兄长能否引荐……?”
见年轻公子难得一见地有求于自己,书生觉得颇为稀罕,道:“哦?公子如何对老三如此感兴趣?”
年轻公子有些不好意思地笑道:“姬先生狂放而不狂妄、有傲骨而无傲气,弟与姬先生神交已久,不能相见,引以为憾。”
“神交?我不曾听闻老三提过公子,公子为何如此断定?”
年轻公子笑而不语。
见年轻公子沉默不语,书生轻轻叹口气说道:“老三不喜世间烦扰,若我强行引荐,只恐惹他不悦,或许……将来会有机会吧!”
面对书生的婉拒,年轻公子并无半点恼怒不快,而是轻叹一口气,道:“或许吧……只是希望见面之时能像你我这样心照神交。”
“但愿如此。”
眼见书生依然坦坦荡荡赤诚以待,年轻公子便不再隐瞒什么,他说道:“兄长,弟此行原意去南边,但既然先生已南下那弟就不再做那非分之想,此行特来长安面见兄长,以了多年思念。现今见兄安好,心愿已了,弟自当告退,今日一别,不知何时再相逢,望兄…...保重!”
“有劳公子记挂,愚兄受宠若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