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三个月的时间过去,莫西在给二老煎药,识海中的小傻子的身体都已经变得透明起来,整个人就像话本子里即将消散的魂灵,蜷缩着身体摇摇欲坠,可他还是惦记着他的爹娘,口中不住喃喃喊着爹娘。
莫西幽幽叹了口气,端起凉到温热的药走到屋子里,屋子里窗户微敞,光线透进来,驱散一室的晦暗,莫西的指尖微微一晃,屋子里便有了细微的风,卷起满屋的陈气送出了窗外。
莫大叔和莫大娘正靠在床头,莫西走过去喊道:“爹,阿娘喝药了。”
莫大娘笑应了,喂完二老的药,莫西烧了热水给他们擦擦身子,接着又就着火开始熬粥,粥里放了青菜和肉,还备了豆浆,于是又到了屋子里,喂二老吃饭,两碗粥,两碗豆浆,二老都吃了个精光,莫西微微松了口气,这些日子眼看着二老吃下的东西越来越少,他不免担忧,今日见他们终于开了胃口,自然开心。
这时候莫大娘颤巍巍开口道;“宝儿啊,带爹娘出去看看吧。”
莫西道了声好,他把二老抱到了地下带轮子的椅子上,给二老腿上搭了毯子,便推着二老出了门,他们慢慢悠悠的走着,两旁的邻居笑着跟他们打招呼,这些年他们都将小傻子照顾二老的事情看在眼里,好些老人便道:“虽然是个傻子,但却比那些脑子好的人还要孝顺呐!”
可不是,久病床前无孝子,小傻子一个人照顾了二老十年,比之其他人,小傻子的确有一颗赤忱的心。
慢慢悠悠到了城外,莫西推着二老停在了巨大的树冠下,二老颤巍巍伸出手,莫西伸手轻轻一勾,两片叶子落在了二老的手中,莫大娘叹了声道:“老头子,你还记得……我们家的门前的那棵桃树吗?”
莫大叔努力辨认莫大娘的嘴巴,半晌才道:“怎么……不记得,那还是我……亲手栽下去的……就在我们捡到宝儿的那年。”
莫大娘脸上挂上了笑:“是啊,我还记得宝儿……小时候最爱爬那棵树了。”
似乎想起了那过往的日子,二老的脸上都露出怀念的笑,一阵风吹过,他们手中的叶子飘飘摇摇落在了地上,莫大娘低声道:“宝儿,宝儿。”
莫西走到他们面前,看到他们面色的霎那,他意识到了什么,他蹲下身子,对识海中的小傻子道:“小傻子,你娘叫你呢。”
小傻子挣扎着睁开了眼睛,莫西回到了识海,将身体交给了他,他在识海中看着小傻子扑到莫大娘和莫大叔的身前,低声道:“阿娘,阿爹。”
莫大娘摸上了他的脸,笑道:“宝儿啊,娘本来……想给你娶个媳妇儿,不过你有师父啦,媳妇儿就不要了,我的宝儿以后……是要成为仙人的,宝儿你要……好好听师父的话啊!”
小傻子不明所以,重重点头:“听话,阿娘宝儿听话。”
这时候莫大叔也摸摸他的头,他伸出手道:“老婆子。”
莫大娘握上了他的手,他们的脸色变得灰白,在闭上眼睛的之前,莫大娘深深的看着小傻子的眼睛,那一眼直达识海,她说:“你也是……我们的宝儿。”
莫西浑身一震,然后便看见二老闭上了双眼,脸色迅速的灰白了下去,小傻子茫然无措的推着二老喊道:“爹娘,你们怎么了?你们睡觉了吗?这里冷,我带你们回家睡觉。”
小傻子跌跌撞撞站起来,他推着二老的身体往城中去,可是他太虚弱了,即便有一个强健的身体,他也走得摇摇晃晃,识海中莫西亲眼见到他的魂体上出现了一道裂痕,当机立断,他立刻将小傻子抓回了识海,在他不停的挣扎中轻声道:“放心吧,我会好好安葬你……爹娘的。”
话落,虚弱至极的小傻子蜷缩着身体陷入了沉睡,莫西掌控了身体,他好好整理了二老的仪容,将他们带回了城中,按照霜华城的习俗给他们大办了七天的丧事,七日后亲手将二老的骨灰装入坛中,他要将二老带回霜华城的那个小房子里。
……
三日后,莫西锁上了小石屋的门,他找到了老唐,直接道:“我走了。”
拒绝了他们的送行,在两日之后他来到了海边,此刻的海已经变成了一望无际的冰原,在冰原的上空,一个漆黑的漩涡出现,这就是出口,如果没有掌控混沌之力,没有人能靠近这个漩涡,他负手而立,踏空而上,悄无声息的走入了漩涡。
药宗之内,两个黑袍人再次出现在星璇之前,一个黑袍人不解:“怎么回事,前十年一批母虫都不出来,怎么这才三个月就出来了两批?”
“嗐,母虫出来难道不是好事?”
“自然是好事,可我总觉得不安心,你还记得十几年前主动闯进去的那两个修士吗?一个化神,一个修为深不可测,我就怕他们在里面闹出什么事情来。”
“你想多了,管他化神还是大乘,依然还是两个修士,这样低等的血脉,除了作为母虫的血食之外还能有什么用?”
“你说得对,修为再高也改变不了他们血脉低下,我担忧过了头,走吧,青罗秘境就要开启,我们有得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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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百修士立于落音谷外,隔着禁制,谷中妖兽和谷外修士争锋相对,为首的修士头发花白,乃是紫霄门下一二级宗门宗主,他蓄着长髯,双眉不怒自威,厉喝道:“妖兽大虎,我等乃三门十宗门下,半月前黑龙遁入落音谷,若是不想落音谷就此覆灭,需得速速交出黑龙!”
此话落下之后,落音谷中一片寂静,所有妖兽无声的看着谷外的修士,那头发花白修士拧眉道:“妖兽大虎,我等在此已经等待三日,你还藏头露尾,这是什么意思?”
他的声音穿破禁制传入了落音谷中,傅长宁对一棵硕大的榕树道:“阿翠,三日已过,我们拖不住了。”
这时候禁制之外声音再起:“你们落音谷的禁制能挡住化神修士一击又如何?紫霄门大弟子姬若鸿在此,三个月前他已经突破化神后期,若是不想覆灭,即刻交出黑龙!”
“交出黑龙!交出黑龙!”
在榕树树脚,一条青黑相间,头生独角的小蛇虚弱起身道:“阿翠把我交出去吧,二位大人不在,没有人能敌得过姬若鸿。”
说到这里她像是想起了什么极为可怖的回忆,忍不住瑟缩,阿翠不忍的看向她:“南里,你不是黑龙,即便把你交出去,他们迟早都会发现的。”
南里吐吐残缺的信子,她说:“你放心,休养了半月,我已经恢复了一些,只要我变成黑龙的模样跑到其他的地方,便没有人会怀疑落音谷。”
“可是外面有姬若鸿,你跑的掉吗?”
说话的是玉笙,经过十多年的修炼,她已经化为了七八岁的女童模样,头上扎着两个小揪揪,狐狸眼澄澈极了,傅长宁摸摸她的头,看向南里道:“姬若鸿已经是大乘期的修士,可是你还是金丹,只要一跑出去,你就会被他抓住,你逃不出去的,一旦他们发现你不是黑龙,只会觉得是落音谷私藏黑龙,用你做诱饵引开他们,这样一来大虎大人不在落音谷的事情也就暴露了。”
毕竟若是大乘期的妖兽大虎在落音谷中,即便是三门十宗宗主逼上门也不惧,怎么可能会使用这样的手段。
玉笙歪了歪头,小声说;“南里,你给你阿娘传讯吧,你阿娘那么厉害,说不定她会来帮我们的。”
南里露出了一丝苦笑:“蛟主她……不会来的。”
她看向东妖域的方向,想起了十三年前她被自己阿娘亲手交给三门十宗的时候,她苦练的匿遁之术派上了用场,成功从三门十宗手中逃脱,其间几次她的阿娘都有出手相助,那个时候即便每日都疲于奔命,伤痕累累,可她还是好开心啊,她以为阿娘心中肯定是有她这个女儿的,否则又怎么会出手相助?
于是在逃过一次追杀之后,浑身上下几乎没有一处完好的她来到了阿娘新得到的地方,就在紫霄门和东妖域之间,阿娘称之为蛟域。
她走得跌跌撞撞,循着阿娘的气息找到了阿娘,然后便听到了阿娘同凤主的对话——
“南辛,那可是你的女儿,你也是狠得下心,让她一只小蛟扮黑龙,这样的追杀即便是黑龙本人或许都招架不住,更何况这样一只金丹小蛟。”
是啊,她真的好累啊,无数次险而又险的在刀下逃生,她真的受不了,于是她期盼的看向自己的阿娘,却见到她阿娘的脸上格外的冷漠,淡淡道:“能活下来是她自己的本事,被人杀了就是她的自己的命。”
南里的心抽痛了一下,怎么会,阿娘怎么会这么说,明明……明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