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青目光如炬,看着陈裕明无比郑重道:“草民只是想知道,谢老在知府大人心中的分量。”
“同样,草民在知府大人心中占了多少。”
眼睛微微眯起的陈裕明,冷峻的盯着眼前这张俊秀温和的面容。
场面顿时冷了下来。
叶青知道陈裕明猜到了他怎么想的,但是眼下不说话,是要自己明确的说出自己的想法。
他深吸口气,抱拳躬身,郑重其事道:
“草民招惹了单公子,眼下已身陷囫囵,为了自保,只能依靠谢老这颗参天大树,作出背井离乡的选择。”
“但草民不愿离开这从小生长的地方,所以,想跟知府大人讨份差事,这才出此下策。”
闻言,陈裕明的脸色这才缓和了下来,他皱眉道:
“你找本官讨份差事,就算本官给你了,也不过区区一介吏员,在这淮阳城,依旧逃不过单丹的手掌。”
“以你的诗才和书法,跟谢老去颍川书院,或者北上才是更好的选择,你不愿背井离乡这个理由本官不信!”
摇了摇头满脸认真的叶青,坚毅道: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有道是文人相轻,更何况草民一介贱籍,跟随谢老危机会更大。”
“可能一时出名,不日就不知死在了哪里,没留全尸。”
“倒是跟随知府大人,因您公正廉明,知人善用,草民不仅能够得到安全的庇佑,更能得到平等的提拔机会。”
听完这一番话,陈裕明神情有些动容,大有深意的盯着叶青坚毅的脸。
之前听完叶青蒙受冤屈的过程,便知晓叶青有勇有谋。
但没想到,叶青的性子竟然如此沉稳,而且城府颇深,短短时间内,便将利弊分析了个透彻。
更是毅然决然的放弃了那条最方便的捷径,选择走一条布满荆棘的险途。
蓦然,陈裕明想到了什么,开口询问道:“这是张修然的意思?”
没有丝毫迟疑,再次摇头的叶青果断答道:
“是草民的决定,张公子让草民跟着他,许诺富贵,但草民不想屈居为仆,没了自由和尊严,便婉拒了他。”
觉得合理的陈裕明,颔首示意后,便站起了身,边往外走,边开口道:
“你自知本官公正廉明,那便断然不会给你开后门,让你直接成为胥吏。”
“想要进府衙,那就得按照神启的规矩,帮助府衙破大案要案。”
“之后本官会交给你一个卷宗,莫说本官没有顾忌谢老的面子。”
“草民叶青,叩谢知府大人!”
叶青毫不迟疑的双膝一弯,跪在地上,双手叠合放于额前,郑重其事的朝走向门口的背影跪拜。
给了叶青改变命运的机会,恩同再造,这一拜,发自肺腑。
脚步停顿,侧身回望的陈裕明,严肃的嘴角漏出了一抹赞许的微笑。
随后就开门,走了出去。
门口守着的齐衡,看着跪拜在地的叶青,瞳孔猛缩。
……
昌平坊内。
凝眉深思的单丹,头发披散垂落,手中浸满墨汁的狼毫,悬停在空白一片的宣纸之上。
直到狼毫笔尖一滴浓稠的墨汁汇集滴落,在宣纸上晕开一朵暗梅后。
他长叹一声,懊恼的将狼毫扔进了笔洗里,溅起数滴晶莹的墨珠,洒落在红木桌案上。
丰神如玉的俊秀面容,浮现了烦躁之意。
单丹低声道:“该死,本公子怎么就做不出上佳的对子,更不提那能够流传百世的绝对!”
说着,单丹颓然的瘫坐在椅子上,宽大松散的云衫上沾满了墨迹,随之而展开,如打开了一副百花争艳图。
他脚下,铺满了写满字的宣纸,密密麻麻的斗大黑字,让人望之目眩。
细细望之,那上面的字,全都是瘦体字。
从笔划粗细不同,到笔画粗细相同,却笔锋晦涩,再到笔锋灵转,却不见其骨。
可见单丹认认真真的研学了许久。
不过,跟他桌案上白玉镇纸下压着的叶青原帖相比。
他的临摹徒有其形,不见其魂,没有丝毫灵韵存在。
吱呀!
屋门被推开,婢女端着摆放着饭食的红木托盘站在了门口,小心翼翼的问向单丹道:
“公子,您已经一天一夜没进饭食了,要不要吃一些?”
“滚!”
胆怯的婢女,听到这烦躁的一个字,顿时浑身一颤,赶忙转身离开。
休息了一会儿的单丹,深吸一口气,重新站了起来,又从笔架上取下一只狼毫笔,刚浸满墨汁。
吱呀!
屋门再次被打开。
“滚!”单丹皱着眉头,再次出声呵斥。
踏踏!
沉稳的脚步由远及近。
单丹抬起头,愠怒的看向来人。
当看到郑明那万古不化的冷漠表情后,将笔放在了砚台上,端起早就凉了的茶水喝了一口问道:
“郑不良尉,有何事?”
刚刚站在桌前的郑明,抱拳欠身道:
“公子,谢大儒和陈知府在半个时辰前,一起前往大牢,陪同的是张修然和管梓哉。”
“我瞧见叶青被谢大儒和陈知府架着出来,胸腹满是血痕,受了严重的鞭刑!”